17.
房门关闭。
老人站在门口,盯着门外依旧黑暗的楼梯。
潘晓林站在门内。
他从猫眼中确定那个跟踪他的人已经从楼梯离开。
揉了揉自己从电动三轮车上摔下来还有些疼的腿,潘晓林从门内走到客厅唯一的板凳上坐下。
潘晓林想不明白那个跟踪他的人是因为什么找上自己,找到他这个已经死去十几年的死人。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不可抑制的,潘晓林又开始回想起那天。
那是十几年前一个高考前夕的晚自习后,身为固囤一中副校长的他正带着保安在学校里巡查,以保证高考前校园内的备考氛围。
当他接到电话赶到校门口的保安室时,他见到了几位警察,说需要他配合了解一些情况。
于是他在众多师生和家长的注视中被带上警车。
……
再后来学校里传出他的流言,说他和学生家长乱搞,更过分的还有说他不止搞家长,还搞学生。
就是因为他,那个学生家长才……
这条流言传播很快,紧接着,他学校的宿舍半夜被人砸碎,门前被撒尿……
直到最后,当时固囤一中的校长老宁和书记老欧找他关门谈话。
他在谈话和问话中后知后觉,弄清了流言的原委——这一切的信息竟然指向了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女人。
秦雨朦。
潘晓林是在固囤市第一医院看病时和秦雨朦认识的。
潘晓林承认,他确实对秦雨朦有一些好感,不然当时秦雨朦来求他安排她女儿刘丽住宿的事情时,他也不会帮着处理。
可他们两个甚至还没有到挑明的程度,秦雨朦又怎么可能是为了他而去亲手杀了那个学生?
潘晓林起初觉得秦雨朦是被冤枉的。
他去探视过秦雨朦,想劝她和自己一起去找出在幕后传出这些流言的人。可当时的秦雨朦没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和他说对不起。
“晓林,这辈子就当我对不起你,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当牛做马还你。”
回想起女人当时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潘晓林摇摇头结束回忆。
都过去了,不是吗?
当年他主动辞掉副校长的职务后,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
这么多年下来,他和当年的一切早已被人遗忘。
所以……今天的这个男人是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会跟踪他?
潘晓林想不明白。
他环顾着空旷的房间,最终把头仰向屋顶,自言自语的轻轻问道。
“为什么?”
房间内一片安静,没人回应他。
……
固囤研究院。
“人的血液在民间传统文化中大多起沟通和媒介的功用,再加之手印一直一来具有击打和抑制两种解释,那位教授提出了两种猜测。”
“第一种,血手印是作为击打解释,嫌疑犯可能是希望通过用受害人自己的血液蘸在手印上,用来击碎其灵魂。”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民间有不少类似防止死者死后化鬼给死者贴符箓之类的方法……”
师兄方佳仁先是点头,但紧接着他又追问肖羊。
“那第二种呢?”
肖羊见师兄的反应就知道他不太认同这个假设。因为如果只是想要击碎,那嫌疑犯又何必将死者的内脏掏出带走?
肖羊听见师兄的追问,便接着讲起教授所说的第二种解释。
“第二种……则是抑制和拘禁。”
“这个怎么解释?”
方佳仁眼神一亮。
“如果按照第二种解释推测,考虑到两起案件的现场都未能发现受害人的内脏,再联系到两起案件的时间间隔……”
“那凶手在杀死受害人时印下血手印,其目的不可能是为了防止死者变成鬼魂侵扰他……”
“恰好相反,凶手或许希望用血手印将受害人的灵魂禁锢在躯体内,”
“从而……”
肖羊推断到这里突然顿住。
最终还是师兄方佳仁接着她的推断说出了一个词语。
这个词语让肖羊第一次生出她师父跟她提到过的那种瞬间,那种“拉近和嫌疑犯之间的距离”的刹那。
“保鲜。”
方佳仁吐出这个略带暗示的词语,让肖羊的头皮微微发麻。
18.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徐俊在赶往英东小区的路上给黄文杰和肖羊打了电话,可是两个人的电话分别提示关机和无法接通。
徐俊没有再犹豫,他决定独自一人开始行动。
按照笔录中的记录,徐俊爬上五楼,花了一点时间将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调整好。
突然间,徐俊有些感叹自己果然是上了年纪——只是熬了一个整夜,爬个五楼就开始气喘。
“有时间还是得加紧锻炼 。”
徐俊在心中暗想。
“潘晓林。”
调匀呼吸后,徐俊敲响房门,同时叫起房主的名字。
敲了许久没人回应,徐俊将自己的耳朵贴在门上——结果他只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房内的安静让徐俊感觉不对,于是他尝试着推门。伴随着咔嚓一声,501号房的大门竟然就这么被徐俊直接推开。
扶住半开的大门,徐俊先快速探头向屋内看了一眼。
只是这么一眼,徐俊发现一个人影躺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
徐俊的精神立刻紧绷起来。
没有申请配枪,徐俊拿出别在腰间的警棍,一边小声的叫潘晓林的名字尝试唤醒对方,一边警戒着向人影靠近。
然而,随着徐俊将注意力集中在倒在客厅的人影上时,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正轻轻的关闭。
藏在门后的黑影举起了手中的木棒。
……
固囤二中高三的早自习之前还有一个早早自习。
刘丽出现在教室时,班上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的指向她,刘丽从这些目光里读出了班级同学对她的关心。
于是她偷偷向着班上看她的同学们回了一个微笑。
班级里顿时洋溢着开心的气氛,教室之前本就嘈杂的读书声又大了几分。
刘丽在班上巡视了半圈,看到班长陈思林抬头看她,于是她走到陈思林面前弯下腰。
……
记不清从母亲去世的第几年,陈思林的父亲开始夜不归宿。
父亲会在她熄灯上床之后出门,然后赶在她起床时带着早点回到家里。
可即使父亲每次回家都很好的整理过自己衣着外貌,但随着陈思林年龄渐大,她还是从一些细节猜测出父亲是去干什么了。
比如气味。
有时会有烟味,有时会带着酒味,但在这些味道中令陈思林记忆深刻,且最恒久的,是一种很好闻的香水味。
陈思林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父亲很可能在外面有了新欢。
为此,她也怀疑过周围的很多人,并且暗中做过调查。直到昨晚她在教室外撞见父亲和小刘老师。
小刘老师是陈思林最不愿意去怀疑的对象。
每每一想到她,陈思林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她想不明白自己眼里几近完美的刘老师为什么会和自己的父亲拉扯到一起,虽然学校里总有不少人说自己的父亲其实很帅——但昨晚,她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
陈思林其实在今天早上就尝试和父亲摊牌,然而话到嘴边之后最终还是没能吐出。
如今,陈思林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她要劝说刘老师离开她父亲。
早读的教室人声鼎沸,这是陈思林最好的掩盖。她在内心预演了好几遍劝说的台词,甚至也预料到如果刘丽老师不愿意分手,她将会怎么办?
陈思静看到刘老师注意到她的目光,向自己一步步走来。她的心脏狂跳,紧张的几乎要忘记呼吸。
可当刘老师在她身边弯下腰等她开口时,陈思林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她想起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个重点。
那就是,
刘老师很少化妆,而且从不喷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