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巷
25.
黄余丽端着免费汤回到用饭盘占住的位置时，发现饭盘被扣在了桌子上。
她端着汤稍微环视，就发现了同宿舍的其他女生正坐在离自己座位不远的位置聚餐。她们边吃边聊，不时还爆发出一阵笑声。
黄余丽虽然能听见她们的笑声，但却并不能听清她们在聊什么。
晚饭时间的学校食堂早就人满为患，没有空位的同学不断经过立在原地的黄余丽。很快就有同学注意到黄余丽身前的空位。
“等等。”
黄余丽叫住准备坐下的同学。
黄余丽的声音有些大，引得一旁吃饭的同学抬起头。不止是一旁的同学，黄余丽用余光瞥见她同宿舍的同学也将目光投向这边。
她们抬起头看着黄余丽，静静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然而很快，她们又将头转了回去。
因为黄余丽并没有做出令她们感兴趣或意外的行为：她只是伸出手，用翻扣的翻盘把桌子上饭菜刮到了汤碗中。
做完这些的黄余丽没有回头，转身向食堂大门方向走去。
……
咔哒，大门门锁转动。
陈学明推开门，发现陈思林并没有冲到门口迎接自己。
他在客厅旁的饭桌上看到陈思林留给他的字条。字条上说她打算回学校食堂吃饭，让陈学明不用担心她。
将手机冲上电，等着手机再次开机之后，陈学明给女儿发去消息解释。
“爸爸一个朋友突然住院，我去医院看了看，回来赶上下班高峰堵车，所以回家迟了。”
发完消息等了好一会儿，陈学明并没有等到陈思林的回复。
陈学明感觉有些不习惯。
因为这样的情况，是他没有预想到的。
陈学明很清楚，自己的女儿对于自己有多依赖。在他的预想中，陈思林更应该是饿着肚子守在家里。等他一回家，女儿会冲到门口埋怨他的突然行动，然后一边催促他快去做饭一边追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对，尤其是追问。
随着陈思林的年纪增长，父女俩交心的次数越来越少。
可陈学明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性，陈思林留的字条也绝对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对于他的突然不回家一个字也没问。
坐在沙发上的陈学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继而又转变为不安。
陈学明站起身，拉开自己的房间的门，取下衣柜上的手提包。
和记忆中的位置比对，陈学明确定再手提包里的一切都和之前一致，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陈学明这才将憋在胸中的起慢慢的吐出。
陈学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带着疑惑和安慰自言自语。
“或许，思林真是长大了。”
26.
当得知今天去往外地的班车票已经全部卖出后，刘丽转头，紧张的询问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邱晓彤。
“怎么办？”
刘丽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伸手紧紧的抓住邱晓彤的手，像是抓住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邱晓彤看着眼前的刘丽，她忽然想起许久之前，刘丽也是这么拉着她的手，将她一点点的卷入到那件事情。
那是她们高考前。
刘丽借口高考前要好好复习，求着她的母亲秦雨朦通过关系搬出学校的八人间宿舍，换到了学校大会堂旁边的二人间。
那天邱晓彤来到刘丽在学校里的二人间，被刘丽的室友撞见。
……直到刘丽的室友倒在地上，邱晓彤记得，刘丽也是和现在一般握着她的手问她该怎么办。
邱晓彤清楚的知道，刘丽口中的怎么办并不是询问她结果。而是如上的带着乞求的确认，又或者是一种，她无法拒绝的要求。
“我要你和我一起。”
“我要你别放手。”
这些熟悉的要求使得邱晓彤有些不耐烦和厌倦，以至于熟悉的疲惫感再次袭来。
但当邱晓彤张嘴时，她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将心里所想对刘丽说出口。
于是到嘴边的话语成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然后等等看。”
……
囤固市第一医院，当肖羊告知潘晓林伤害他的嫌疑犯已经抓住且他的三轮车已经找到。而躺在床上的潘晓林看到徐俊头上的绷带之后，更是挣扎着坐起身，抓着徐俊的手不放，只是不停的点头致谢。
“谢谢，谢谢你。”
在一旁的肖羊看出徐俊的表情有些尴尬，于是伸出将老人握住的手接过，同时开口和潘晓林解释道。
“三轮我们这边核查完信息后，到时候会电话通知你取回。”
紧接着，肖羊的口风一转，盯着潘晓林询问道。
“我们这次来是想来问问你，你认识刘政吗？”
潘晓林听到肖羊的盘问，先是一愣，紧接着只是摇摇头。
然而还没等肖羊开口，徐俊紧接着继续追问潘晓林。
“不认识，那刘政为什么会袭击你？”
徐俊追问的同时还紧盯着潘晓林，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
然而面对肖羊的追问，潘晓林却突然笑了。潘晓林没等肖羊和徐俊问话，先是道歉，接着主动解释道。
“不好意思，想起以前当老师的时候了。”
“以前学校的一些老师也总喜欢对学生说和你刚才类似的话。”
“对了，就是那句。”
“你不惹他，他怎么会一直欺负你。”
27.
“你不惹他，他怎么会一直欺负你。”
黄余丽知道，班主任刘老师不是那种会对她问出这种问题的老师。
可是黄余丽此时此刻却在后悔。
她既后悔几周前主动去和陈思林搭话，也后悔自己没有忍住，将宿舍同学欺负自己的事情告诉母亲，导致她的母亲又将这件事告诉了班主任刘老师。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她的食堂餐盘被打翻——这只是宿舍的那些同学在报复她向老师告密。
可是她并不敢生气。
不敢，不是怕争吵怕打架受伤，而是怕贵，怕赔不起。
不能伸手，碰坏了要赔。
不许打架，会赔医药费。
她的母亲从小就一遍一遍的教育她，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很贵，弄坏了她赔不起。
黄余丽在食堂瞥见她们有说有笑时，她很生气。
可当黄余丽转头，看见宿舍同学摆在餐桌上的盖得看不着米饭的菜时。
在看到的那刻，黄余丽的内心忍不住的想：如果在争吵时打翻宿舍同学的餐盘，她全身的钱可能也赔不起宿舍里随便一个人的饭钱。
于是她，又退缩了。
躲在操场看台最边角的位置上的黄余丽将自己圈在这片最安全的角落，深吸一口气后，她埋头吃着从食堂带出来的饭。
忍忍就好，反正马上就要高考。
等着上了大学，大家就再也不会见面。
“喜步普音乾闼婆……得如云广布普荫泽……妙好身令一切获安乐解脱门……”
黄余丽低头，在心中默念母亲常念的经文。
黄余丽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是她听得久了，于是就记了下来。
黄余丽并不像母亲一样信这些，但每当黄余丽心境不稳时，她总会默念它。她期待着有那么一位神明，能够听到她的求救。
可黄余丽念诵完毕抬起头，却看见陈思林正朝着她冲过来。
……
固囤市的旅游业兴起许久，虽然它的旅游景点大多并不在市区内，但市区内的很多街道和建筑也在一直翻新。
可无论这座城市怎么翻新，总有一些地方依然会保持着之前的模样。
比如市场巷。
市场巷附近主做批发零售，但如果你继续向着巷子深处走去，批发零售的店面会越来越少。
在这条巷道的几个支干，与之增加的，则是一些小旅馆和洗脚剪发的店。
当地人一般都不会走到这些深处，因为不少人都知道那里在做什么生意。
干那些行当的地方。
平安旅馆的二楼，刘丽站在房间的窗户向外看，但她只能看到狭窄的巷子，以及巷子对面一楼的按摩店。
那家按摩店的门之开了半扇，巷道边偶尔晃悠着路过的男人，都会下意识的向里面张望。
“你在看什么？”
邱晓彤来到窗边，顺着刘丽的视线向下看。她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那家按摩店门口，和里面的一个女人谈论着什么。
谈了一会儿，那男人进入拉门内，里面的女人等他进入后准备拉上门，但在拉门前，女人探头，竟然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刘丽下意识的向后躲，被留在窗边的邱晓彤和按摩店的女人对上了眼。可没等尴尬的邱晓彤反应过来，按摩店的女人又收回了目光，将拉门拉上。
“在这里……没问题吗？”
刘丽开口询问邱晓彤。
“这附近人流少而且街道也没有摄像头，或者……你有什么其他的推荐。”
邱晓彤刚想问刘丽为什么突然躲开，但听到刘丽的问话，还是优先回答道。
“没有，这里……挺好。”
刘丽点头。
“其实，黄文杰说的那些应该只是他的猜测，现在他们查到的那些可能和我们扯不上什么关系……”
邱晓彤看着刘丽情绪有些奇怪，于是她只能先压下心里的想法开口安慰。
刘丽也只是又点了点头。
“我知道，所以我们现在只是……先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