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死不足惜,但留下的余波未尽,不光是三皇子那边被太子狠狠惩戒,就连赵长宁也没有幸免。
“七皇子赵长宁,即日起,罚半年俸禄,永宁宫思过三月。”
赵长宁一身白衣跪在地上。
柳夫人毕竟是他的侧室,永宁宫出了丧事,他也要有所表示。
云雀不在身边,这不归云雀管。
她已经弄完账本,回三娘子那边去了。
三娘子听说了永宁宫的事儿,只是痴痴的笑,也不说话。
阿九连连摇头这七殿下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永宁宫现在渗透的像个筛子一样,为何独独弄死了柳夫人,而且还是他亲自动手,想要躲也没个理由了。
“如果柳夫人活着下一步,三王妃一定会诱导柳夫人从中作乱,一旦那些账本被毁了永宁宫,这么多年的滥造就够赵长宁还上半辈子。”
虽然云雀说的有道理,可阿九还是觉得太莽撞了。
“这柳夫人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在后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七殿下回来这么轻易就弄死了,只怕后患无穷。”
云雀蹲下身,把最下面一本账本拿出来吹上面的灰翻开以后认真看了几眼,这种事儿根本就不是她会做的,但她也做了,就好像柳夫人,就好像赵长宁,不管愿不愿意,只能先往前走,然后再谈反抗,从一开始不就是悲哀的吗?
“有的女人生下来,就被送到了自己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地方。
漂亮,柔顺,乖巧,这些词从一个女子几岁时候贯彻全生。
她只要听话长得好看,讨别人欢心就可以了,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深陷泥沼却长出自己的想法,最后只能落得这样香消玉殒的下场。”
每一个字都像玻璃,用玻璃磨成的珠子一样,晶莹剔透,可一旦落到地上,就瞬间灰飞烟灭了。
三娘子缓缓的说道:
“所以形容一个女人长得美,不一定是好事。”
听她这么说,屋里两个人都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只是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柳夫人就像一片羽毛,吹过去,留下的只是无关紧要,几个人的短暂禁足思过。
宫远徵每晚都在三皇子卧室外面看戏。
他坐在最高的柳梢头喝着酒,兴奋的看下面那闹鬼的衣裳飘飘忽忽,院子里面灯火通明,却看不见一个活人,原来这些恶鬼也有怕的东西。
平时跟在三皇子身边耀武扬威的家伙,如今都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只有满脸晦气的士兵和宫女。脚步匆匆在院子里来回走,努力让自己的脑袋不要本能抬起。
这样就不会看到头顶上那催命符一样的粉色衣裳。
而卧房之中,偶尔传来瓷器被打碎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尖锐的惊叫和愤怒的谩骂。
这是他应得的。
宫远徵正在听忽然感觉旁边有人领略过他警惕回声,只见不远处,苍茫夜空之下,那房檐上一个人像野猫一般敏捷的腾挪于房檐之上。
不好,如果被这人看到,自己岂不是漏了!
他闪身就追,一时间,两个人在寂静的京城大片房屋上犹如捉迷藏一般。
他始终慢于那个影子几步,这让他心生焦急,两个人跳到一个大户人家的亭台之上,他闪身飘上半空,紧紧抓住那家楼顶上的长绳,借力使力,半空之中人向前荡出好大一个弧度,在落地时轻巧无声,只踩碎了房檐上的一片瓦,瓦片落地,下面护院抬头看时,两道人影如闪电一般,已经跑出去好远。
终于两个人的间距不足一丈,他长啸一声,抽出腰间软剑,猛的向前一掷。
只见那人硬生生停住脚步,下腰侧翻,飞出去的瞬间,伸出右手,月光下那右手上的寒铁一闪着冷光,一把抓住他的软剑,在他微愣的目光之中,手腕用力一转,宫尚角送的这把神器,竟然愣生生被拧成了麻花状!
他仓促离手,来人清笑,手一扬,软剑不知被扔到了哪个黑暗的角落。
宫远徵真的怒了,这把剑是哥哥送的,他视若珍宝如今竟被轻易毁去,这和当面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从后腰摸出自己的手套,他缓缓戴上每伸一根手指都能听到骨节咔嚓咔嚓的响。
戴好手套之后,他看着眼前人的目光,恢复了以往的嚣张狠辣:
“没想到还能有人在我眼前毁了我的东西。”
那人也不说话,同样的手掌微张,两个人同时发出暗器!
疾风骤雨之间。两人纷纷闪躲,半空中细微的破空声,久久未散。
他最擅长的就是改造暗器,而对面很明显对于暗器同样擅长,爆炸声不大,听起来像鞭炮被点燃了,但实际威力惊人,即便是他自己躲闪及时,仍然感觉耳边有些嗡鸣声。
那人却只是笑着躲避着他的进攻,全程都没有和他实打实接招。
宫远徵不明白这个人要干什么,但是今天晚上他起了杀心,绝不能让这人轻易离开。
而就在此时暗器的爆破声引来了寻常的人,下面快速跑,过来两队举着火把的士兵,所有人都举着长矛,后面甚至还跟着几个背弓箭的弓箭手。
宫远徵居高临下,看到这情景微微一愣,再看那人一个大鹏展翅,竟然又跑出一段距离,他暗骂一声,刚要追,忽然从斜刺里飞上一个身影来一把抓住他胳膊。
他低头,只看到只纤细的手,来人用力一扯,两个人就这样从房檐上跳了下去,瞬间掉进了下方的水塘。
这水塘里的水十分清澈,看样子养护的很及时,但天气很热,仍然难免会留下很重的腥味儿和泥土的味道,落下去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烂泥塘里,而那人死死抓着他,随后便向某个方向游了过去。
如今他什么也来不及问,只好稳住心神凝神静气,随着那人用力向前游,感觉中恍恍惚惚,在微弱光线下他们游进了水塘下的一条暗道,这暗道扭了两个弯儿,就在他感觉肺子里的氧气快不够用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探上去身体哗啦一声,他紧随其后,也露出了水面。
然后他就愣住了。
那人是云雀不假,但岸上站的却是他不认识的人。
此时那人双手握拳,正焦急的来回踱步,看到云雀他们安然无恙,他用力一拍掌,喜出望外。
“真有你的,没想到你真就把他救回来了,快上来。”
云雀双手撑着池边,仿佛没有重量,用一个非人的角度瞬间翻了上去转过头,伸手把他也拉了上去。
宫远徵的脑袋上落下大大的布巾,云雀语气急促:
“不要让水滴在地上,赶紧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