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客栈格外热闹,男人喝多了借酒装疯,有的高谈阔论,有的连拍带骂,他们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倒是清静,剩下林少堂带一群兄弟在大厅吃饭,他们这十几个人清一色的打扮,关外人谁不认识齐家的标志,也没人敢在他们面前作妖。
少爷和那女人都安排好了,到后半夜大家都困了,兄弟们哈欠连天回房睡觉,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林少堂默默走到院子里。
他皱眉不知想什么,想了好久。
后半夜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二楼的窗户全黑了,人们都陷入沉睡,有声音像野猫一般落在地上,顷刻无声。
有个黑影,偷偷摸到院墙附近徘徊了一会儿,反了回去。
除了马匹和骆驼吃草的声音,院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一大早,等云雀下楼,昨天那几个人贩子已经不知所踪,艳红打着哈欠,穿着只到腰腹部的桃红小褂,里面绿色的抹胸根本遮不住好风景,她随意找了个布条,在头发上转了几圈,又浓又厚的头发,都盘到头顶,用一根胡杨簪子死死固定。垂下来的发丝轻柔的随意搭在肩上,她又在看账,低头时候那俏皮的发丝,刚好将她脸颊衬托的格外妩媚。
大厅已经扫过了地面,还细心的洒了水,所有门窗都开着吹进来的风,虽然凉飕飕,但是阳光的温度也进来晒过,以后升腾起来是沙尘的味道,干燥又让人浑身舒适。
后院的马匹传来嘹亮的叫声,林少堂他们每天起的都早应该在自己打扫后院。
云雀环顾一周,没找到自己该干的活就随意的活动活动肩膀,坐在靠窗的桌子那。桌上才煮好的大麦茶泛着清香,倒一碗,用手轻轻荡着降温。
“妹子醒的这么早呀,怎么那家伙现在腰子不行了?”
“红姐说笑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好,不是那种关系,那可最好了,他们家事儿又多,规矩有毒,你呀,聪明着可千万别和他家扯上。”
把账本合上,艳红拿起一旁的湿抹布也走到桌边来,细心擦拭着桌上的酒壶,锡制的酒壶精致漂亮,但一看就有些年头云雀猜想,这店里的东西也都是原来的老板留下来的。
“我是不知道妹子你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但是红姐过来人,咱们能相见,这么万里迢迢就是有缘分,多提醒你一句,能在这条路上跑出名堂的人家都不是普通人。”
其实云雀也想侧面打听一下齐鲁世家到底做什么,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虽说艳红似乎和他家关系匪浅,但闲聊几句总不至于特别敏感吧。
“你要是问他们家的渊源,那我也说不清,你也知道姐姐我是被拐来的,以前谁知道这帮玩意是干什么的,不过姐跟你说到了这儿别怂也别怕,你越怂,那帮孙子越拿你好欺负。”
艳红勤快的低头干活,酒壶被擦的正亮,她又拿起一旁陶制的酒坛子擦了起来。
“他们齐家是大门大户,这么多年得了这么个金孙儿,那还不得好好供着,不过我听说为了这孙媳妇儿家里好几代人都忙得不行,他把你领回去,大半儿是拿你来挡灾,妹妹身上有功夫,我倒也不担心,不过妹妹要小心人心难测呀。”
聪明人的谈话到这就可以结束了,基本上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都得到了,云雀对艳红表示感谢,从荷包里掏出个金豆硬塞给她,艳红还真就不客气,笑呵呵伸手拿了过去,在云雀面前晃了一下:
“看在妹子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提醒妹子一句,在我艳红客栈吃东西,那可是有讲究的。妹子,别碰刘青送过的,摆着木筷子的东西哦~”
云雀好奇:
“红姐,你和刘青不是掌柜和下人的关系吗?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在同一个院子生活,但是关系却很奇怪呢?”
“哪里奇怪啦,掌柜和伙计,男人和女人,除了赚钱,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啊~”
留下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艳红去别的桌上忙碌着,很快早起的商贩就到客栈吃早餐了。
大厅里忙活起来,云雀喝了两碗白粥,实在没有胃口,吃了两口小菜,关外没有新鲜蔬菜,这好像是什么树的叶子没见过,味道也是咸中带涩,她草草吃了两口,临上楼的时候听见艳红在对厨房里喊:
“楼上别忘了送吃的上去。”
闷闷的仿佛回答了一声,毛毯被掀开,走出一个头上用布巾包的严严实实的男人,他发丝一丝不苟,全部藏进布条里。
穿着皮外套,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就十分魁梧,单手托着大大的一盘早点,冒着热气的炊饼和包子,云雀一晃眼,就看见在那包子和炊饼旁边摆着几双筷子。
男人沉默的给客人上了饭,又回了厨房。
云雀敏锐的发现,男人一只眼睛有问题,虽然没有用眼罩遮着,可是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一只眼炯炯有神,眼珠又大,另外一只眼竟然是罕见的玛瑙眼。
他就是刘青。
云雀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托姐姐的福,如今鼻子格外敏锐。
这刘青竟然是个残疾人,可艳红十分忌惮,他连提醒都是小声说的,也许这客栈里藏着更多自己不清楚的事。
鼻尖那股奇怪的腥味儿淡了,云雀回了房间。
齐墨裹着被子,睡眼惺忪的看她。
一大早上刚醒,齐墨像个毛茸茸的毛球,到处都在炸毛,这反而让他透出几分懵懂的帅气。
“你一个贴身保护我的人到处瞎跑,你就不怕本少爷睡着觉,被哪个登徒子给轻薄了。”
“我下去喝了碗粥,又跟他们吩咐了一下,等会儿给你送吃的来,林少堂带着马出去遛了。”
“就你总有理,不用管他,那个神经病马跟他亲的儿子似的,一天不管他都受不了,你都说了让他们送饭,那我就可以再眯一会儿了。”
他说着话扑腾一声又倒了下去,没过两分钟就轻轻的打鼾起来。
云雀走到窗边,轻轻推开露出条缝后院的马匹,果然一匹都不在。
她的目光扫过院里不起眼的角落。
三个连在一起的三角形,隔了这么远,虽然看不真切,却刻在云雀心上一般。
林少堂,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