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姑娘,我来了。”
流苏被掀起,款款而出的美人,清冷中又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风情,只是随意一动,便散发出万种妩媚。
她没有一丝谄媚的神色。
宫子羽坐下,桌上已经放好了烫温的酒。
“天有些凉,能喝到口温酒,真是舒坦。”
一口入喉,浑身毛孔都舒展开。
他惬意眯眼,似乎没有受到纷扰的侵袭过,还是那个听曲品茗的浪荡公子。
这扇一年四季都不曾关上的窗,见证着小镇的人们,这一年生活变迁,无论何时都能从吹进窗子的风感觉到生活的气氛。
紫衣凉凉的看了一眼他。
“不知道怎么总感觉姑娘也不像原来那般对我,贴心贴肺,难不成连你也嫌弃我了?”
她心头一紧,面色如常,温温柔柔的说道:
“我可不敢,我能在这楼里待的舒坦,也没有公子很大功劳,虽说每天都要听不同男人讲故事,但也只有公子来的时候,我才能彻底休息,公子是我的恩人,我怎会对公子不贴心,贴肺呢。”
宫子羽有多敏锐,她又一次领会了。
“你还想着我身体还受不了这天寒地冻的,专门做了酒送过去,只不过如今我的身份,这些事儿已经有专人打理了,姑娘不必太过担心。”
“那是自然,公子如今贵为执刃,当然不像从前,”
“主要是,额,”
“紫衣知道,上次来的姑娘就是公子的未婚妻,那姑娘长得娇美可人,性格又倔强,带着纯真,这样的可人嫁给公子,才算上天配良缘。”
这话说的,让公子羽一阵羞涩。
阿云当然是极好的。
他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和紫衣说清楚以后彻底绝交的,他可以掏一大笔钱给紫衣赎身,然后送她离开,可话到嘴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公子跟我也算知己,怎么如今说话到吞吞吐吐起来,难不成是那位姑娘让公子前来?”
“哦,那倒不是,阿云并不知道我来找你。”
“如果是我冒昧送的东西,让你们中间产生嫌隙,那我说对不起,我只是担心公子身体,并不是想让云姑娘多心,只是这么多年来公子年年冬天难过,我已经习惯了伺候。”
宫子羽看她眼圈要红,赶忙说道:
“没有没有,这么多年你待我一心一意,我心存感激,所以我才特意跑来跟你说酒已经收到了。”
要的就是他张不开嘴,如果今天来斩钉截铁说从今以后都不来了,拿自己这么多年委曲求全不是白干了。
紫衣拿捏男人这上面驾轻就熟,岂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抵抗。
欲语三分泪,再加上情感加持,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说出那些话来。
“紫衣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离开这傍身之所天地之大,早就没有去处,侥幸得公子庇护,才安然度过这么多年,我心中早就做好打算,只在这地守着公子,如果有一天,公子不需要我了,也不必前来与我说,我只要在这边独自终老就好了。”
……
现在什么话都不能说了,刚刚自己的态度已经让姑娘心里生疑,勾出这么多伤心事儿,再说下去自己要变成混蛋了。
他的来意直接夭折不说,最后还买上一桌好酒好菜,好言好语呆了半夜才走。
他刚刚离开,身后的布帘被掀起,走出一个黑影来,黑影生的高大,屋里的烛火都暗了一下。
紫衣酥肩微漏,神情迷离,纤细的指尖捏着酒盏,微微摇晃着,可话语中哪有一丝丝的忧伤:
“他倒是想收心,做个好男人了。”
“云为衫真的复活了?”
“你觉得我传书给你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看这一场好戏,让你看看我怎么调教男人吗?”
寒鸦肆眼神里的情绪只能靠昏暗光线掩饰,他的心脏在乱跳,血液中都带着电流,这仿佛是一场美梦,是一场让他彻底死去的心,能发芽的春雨。
那孩子,那孩子居然还活着……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么多年来你兢兢业业,从无差错,在你手下出来的都是我们组织里的天之骄子,我知道,自己手下大将选择任谁都会难过,但你不要忘了,你这个人包括你的心,你的感情,你的一切都是组织的。”
紫衣语调是慵懒的,可如毒蛇一般,一个字一个字,把他沸腾的血液砸凉:
“云为衫,她背叛了组织,就应该像她妹妹一样,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死人竟然还能复活,我不相信执行的人会出这种低级错误。”
寒鸦肆默默抬起头,喉结上下滑动,隔了半晌才低声说道:
“确实没有先例,这些天也隐秘的查过,江湖上暂时没有能让尸体复活如常人般的药物出现。”
他接到这个任务时都是不可置信的,所以查的格外细致,越查心越凉,越查越觉得这可能是一个纰漏,是个失误的汇报,可今天他全听见了。
宫子羽和云为衫不可能没有亲密接触,如果是个死人或是不正常的人,他不会说的那般自然亲密。
“排除掉所有的不正常,那唯一的不正常可能就出在这个人身上,这么多年,只有我的酒能进宫门,也该让我进去看一看。”
“你疯了!”
紫衣起身,忽然烦躁的转身挥袖一扫,桌上所有东西都被扫到了地上。
她永远温柔的脸庞扭曲,咬牙切齿的发泄:
“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旧尘山谷。
把她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一路禁锢到如今出尘脱俗的大美人,她做的最低贱的活,忍受着那些老男人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即便有组织的庇护,但为了让她的存在看起来合理,她又何尝没有牺牲过自己了。
“让我在这儿明明像一个阴沟老鼠,还偏偏要活得肆意张扬,还要活得人尽皆知,知道什么?谁知道,我是心里藏着远大抱负的人!”
情绪激荡起来,屋里轻柔的纱帘都被甩的在空中揉成一团。
“我藏在这浑浊之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为组织生为组织死,我却连决定自己死活的权利都没有,我比她们等级都高,那有什么用!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