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
就因为我弟是男孩,所以即使他杀人放火,我的家人都会不顾一切保护他。
10
生一个儿子对妈妈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在爸爸和奶奶面前再也不用抬不起头。
意味着逢年过节她终于可以上桌吃饭。
意味着她可以拥有一个农村妇女为数不多的尊严。
五岁的我单纯地看着妈妈温柔抚摸她硕大的肚子。
「妈妈,奶奶说生儿子就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囡囡觉得不对。」
「老师说,妈妈在成为妈妈前,首先是一个女人。」
「女人是不能被生儿子这件事束缚的。」
妈妈听了,脸色一变。
她没了刚刚抚摸怀着弟弟的肚子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面目狰狞的张狂。
「做女人不生儿子那该做什么?」
「你老师教的你什么东西?我看你这学也不用上了!」
她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我瘫坐在地上,捂着被扇聋的耳朵嚎啕大哭。
奶奶闻声赶来。
她听了妈妈描述的话后,黑着脸把我关进了村子的茅房里。
奶奶声音尖锐地给茅房上了锁。
「你就在这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她没有理会我带着哭腔的求饶,留下五岁的我一个人面对无尽的黑暗。
我哭累了,伴着浓烈的粪便味沉沉睡去。
最后我差点饿死在茅房里,奶奶才肯放我出来。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劝说一个思想被蚕食殆尽的人是没用的。
他们看上去肉身完好,灵魂却已经完全腐烂了。
11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我可以救他,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妈欣喜若狂地点点头。
我把一本文件甩到她面前。
「签了它,我才会考虑救不救孟成龙。」
她挤着绿豆大的小眼睛仔细辨认文件上的字。
然后颤抖着在文件末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把文件交给我时她的手还是抖的。
「迎男,别忘记你答应救你弟弟的事!」
我乖巧一笑:「放心吧,我会让他免受牢狱之灾的。」
12
我妈告诉我,林家已经起诉我弟了。
庭审在下周一。
她在电话那头焦头烂额地问:
「迎男,你确定真的有办法可以让你弟弟无罪释放吗?」
我不慌不忙。
「当然有,只不过我需要一些证据。」
一些可以真正扳倒孟成龙的证据。
我拨通了一个号码。
「林复白,你准备好了吗?」
13
我是被我爸妈大半夜急促的拍门声吵醒的。
我开了门。
保安在我爸妈身后为难地看着我:「孟小姐,我劝过他们了,但他们硬要闯进来……」
我笑了笑,让保安先行离开。
我妈火急火燎地拉着我:「迎男,你弟弟被绑架了!」
我觉得好笑:「他一没钱二没色,谁会绑架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换平时我爸听见我这么贬低我弟,早就一巴掌扇过来了。
但他罕见的语气缓和:「我和你妈猜啊,是林家那些贱人绑架了你弟。」
我妈附和:「他们肯定是听说小龙有你这么个大律师辩护,慌了,所以才铤而走险!」
我思虑片刻:「你们怎么知道孟成龙是被绑架,而不是跑出去玩了?」
我妈给我看了她手机里的短信。
「你儿子在我手上,想他活命,准备五十万,星期日晚上十一点,近郊化工厂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记住,要是你们敢报警,我就把你儿子的肉一刀刀剜下来,再打成肉饼寄回给你!」
我爸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家的钱早就在给你弟交保释金的时候用完了,现在哪里能掏得出来这五十万?」
他话锋一转,扭头看向我。
「迎男,你来北京这么久也有点积蓄吧,不如你拿出来……」
我冷笑一声。
果然是为了我的钱来的。
我面上装作无奈,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他:「我只有这些了,卡里面有二十万,本来是留着买房的,但还是先救弟弟要紧。」
我妈急了:「那还差三十万啊!」
我出了主意:「爸妈,最近政府大力支持农村旅游业的发展,农村的地皮价格也上来了。」
「我算了一下,我们老家的房子刚好值三十万。」
「这……」
我爸妈面面相觑。
我火上添油:「房子没了,弟弟出来挣了钱还可以再买,但是弟弟没了就真的没了啊!」
我爸:「但是现在卖也来不及啊!」
「我刚好有个客户跟我提过一嘴想开发农村旅游的事,卖房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我爸妈感激涕零:「迎男,你真是个好孩子。」
我安慰性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放心吧,到时候我陪你们去缴赎金,弟弟不会有事的。」
14
夜幕笼罩着荒野。
到了约定的地方,我刚把厚厚的一沓钱放下,我妈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绑匪打给她的。
绑匪的声音经过处理,变得尖锐细哑。
「欢迎你们光临这场盛大的晚宴!」
话音刚落,漆黑一片的地下室亮起了光。
四周都是熊熊大火,火光将顶上吊着的人脸照得通红。
我妈失声尖叫:「小龙!」
我抢过我妈的电话,大声质问:「钱已经拿来了,你快放了我弟弟!」
「别着急啊,我精心为你们筹备的晚宴才刚刚开始。」
绑匪尖细的笑声在地下室回荡。
「什么?」
我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15
再次醒来,我被五花大绑地绑在座椅上,嘴里塞着破布。
我环顾四周,发现我爸妈也跟我一样被绑了起来。
他们在拼命挣扎,睁大着瞳孔瞪着前方。
我往那个方向看去。
我弟同样被绑在高台上,他的脚下被洒上了汽油状的液体。
火焰顺着液体向上攀升,不久便会烧到我弟身上。
我弟背对着我们,他看不到我们,我们却看得到他。
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我弟旁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
「小弟弟,哥哥考考你,一个人在醉酒的情况下,要捅几刀才能捅死人?」
我弟狰狞着大脸,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
「姓林的,你把老子绑过来这里,不怕坐牢吗?」
林复白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笑盈盈道:「你杀了人都想着无罪释放,我为什么怕坐牢?」
我弟被激怒了:「我姐是名牌律师,她才刚毕业就已经连胜好几场难打的官司了!」
「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林复白耸了耸肩。
「哦,那也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他面色阴沉,打火机的火苗在飘曳舞动。
「孟成龙,你既然快死了,不妨告诉我。」
「我姐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弟呸一声:「你姐那个小贱蹄子就是该死!死的好!」
他往后一仰,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老子关心她这个臭娘们一个人在乡下会不会寂寞,好心安抚她,结果她居然踹得老子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
我爸妈脸上一白。
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变成了下面头都抬不起来的废物。
林复白的手上爆出了青筋。
他咬牙:「所以你就恨上心头对我姐痛下杀手?」
我弟嘿嘿两声:「我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我没用了,自然有别的办法让她爽。」
「她以为把我灌醉了就万事大吉了,可是老子酒量好,她以为那么一点小酒就能让我醉倒。」
我弟深陷在醉生梦死的回忆中。
「她以为她能跑掉,可我又把她抓了回来。」
那张猪脸逐渐开始狞恶起来。
「她为什么要跑?我喜欢她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她三十多了还在农村教书,应该很寂寞饥渴吧?我这么年轻,身强力壮,配她绰绰有余!」
「我捅啊捅,她流了好多血,我尝了一口,还是甜的!」
林复白怒吼:「住嘴!」
他的表情开始沉沦:「美妙,多美妙啊。」
「刚满月的小奶狗也好,温柔恬静的女人也好。」
「你知道吗,纤弱的东西在我手上痛苦地死去是一种多美好的事情啊。」
林复白忍无可忍,将打火机丢在了我弟脚下。
刹那间,腾空的火光迸发。
纯净的火焰燃烧着,将禽兽之人吞噬殆尽。
我爸妈不能接受这一切,两眼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