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幽幽的戏曲声。清晨,风雪交加,寒风瑟瑟,院子内积满了一层厚厚冰雪,靠近亭子的一棵红色腊梅树,在寒风地怂恿下,微微摇晃着,将树枝上积压的雪花,如数抖落了下来,露出迷人娇艳的花朵。
风雪越发的大,如一巨型的白幕,遮住了人们的视线。苏子衿站在屋檐下,透过雪雾,隐约看到一个穿着戏服的男子站在腊梅树下,他的脸上戴着一兰陵王的面具。他停驻良久,缓缓向她走了过来,面具下,一双透着坚毅的黑眸紧紧望着她,寒风刺骨,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刀刺在她的身上,疼痛难忍。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兰陵王凝视着她。
“我……我是苏子衿。”苏子衿微愣,轻声回道。
“哪个苏子衿?”兰陵王再次问道。
苏子衿呆住,脑中一片空白。
“苏子衿!苏子衿!醒醒!快醒过来!苏子衿……”突然,耳边传来钟华急切的呼唤,“苏子衿,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听见了没有,苏子衿……”
苏子衿浑身一颤,一股奇特的电流从全身流过,她精神变得恍惚,周围的事物如积木般瞬间坍塌,眼前的兰陵王也如幽灵般消失不见,而脚下突然一空,她猝不及防,瞬间跌落至无尽地黑暗之中……
苏子衿猛然从床上弹坐而起,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上的棉被,身体微微颤抖着。
门突然被推开,桃儿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房中,见苏子衿呆坐在床上,不免有些担心。
“三小姐,你怎么了?难不成又做噩梦了?”桃儿放下水盆,将巾帕放入水中浸泡,后又把它取出,用力拧去上头多余的水分,整平后,走近苏子衿的床前,细细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冷汗。
苏子衿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桃儿,脑中回想着梦境中钟华对她说过的话,
“苏子衿,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看到的都是假的!苏子衿……”
“假的?”苏子衿喃喃自语,“假的……”
“三小姐,您怎么了?什么假的?三小姐,您在说什么呀?”桃儿见苏子衿恍惚地模样,心中甚是不安。
苏子衿用力地甩了甩头,回过神,“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从桃儿的手里接过巾帕,若有所思地擦拭着额角。
刚用过午膳,苏子衿就跟着永璘去了望江楼,寻找沈石询问有关周成斌的案子。
虽刚到晌午,理应说,这是望江楼生意最好的一个时间段,但是,楼内却空无一人,唯有两三个伙计,正散漫地擦拭着桌子。
“奇怪,怎么今日一个客人都没有呢?”苏子衿自言自语嘟囔着。
“是有些奇怪。”永璘看了下四周,空空荡荡,甚是萧条的模样。他朝不远处的一个伙计喊道:“小二,今日这茶楼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我们沈老板要回老家,这望江楼准备盘出去了。”那伙计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盘出去?”永璘和苏子衿诧异的互看一眼。
“杨宝来,盯着沈石的人怎么没将这事通报?”永璘看向杨宝来问道。
“王爷,派出去的人都没了音讯。”杨宝来如实道。
“什么时候没音讯的?”
“前天。”
“那你为何不告诉本王?”永璘愠怒。
“奴才知错。奴才以为没什么大事,所以他们才未通报。”杨宝来急忙认错道。
“你糊涂!这若是今日我们没来,那沈石不是要跑了吗?”永璘低声呵斥道。
“奴才知错,请王爷恕罪!”
“行了,先办正事要紧!”永璘摆摆手,对伙计问道:“小二,你们沈老板在哪儿?”
“他现在应该在自己房间。二楼左拐,走廊最尽头那间就是。”伙计边将凳子往桌上翻,边头也不抬的回道。卷起的袖子上,点点红色的斑迹让苏子衿一呆。
她跟着永璘上了二楼,途中,仍不住奇怪地打量着楼下有些异样地伙计,自刚才起,他们似乎都没有抬起过头。
当苏子衿和永璘、杨宝来三人穿过长而幽深的走廊,来到尽头最后一间房时,震惊地看到屋子的中央,躺着一具无头尸体,鲜红的血液如一条红色的溪水,在他的周身缓缓流淌而开……
苏子衿脑中顿时闪现出伙计袖子上的红色斑迹,忙对杨宝来喊道:“杨宝来,快把楼下那几个伙计抓住!别让他们逃了!”
杨宝来应声,快速而去。
没过多久,赵平便带着官差出现在望江楼,当他看到苏子衿和永璘时,颇为诧异。
“王爷,苏姑娘,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本王是来查案的。”永璘淡淡道,“赵大人,你的病好了?”
“多谢王爷关心,下官的身体已无大碍,这还得多谢苏姑娘。”赵平笑嘻嘻道。
这时,杨宝来返回到望江楼,走到永璘身边,低声道:
“王爷,那几个伙计进了怡香院。奴才怕打草惊蛇,所以先回来禀报。”
永璘微微点点头,转而看向赵平,“赵大人,你来的可真够快的,本王还没让人去通知刑部,你们的人就已经到了。”
“回王爷,是有名女子前来报案,说望江楼出了命案,下官这才火急火燎地带着人赶来。”赵平恭敬的回道,微微侧过身,从一旁的官差手里拿过一四四方方地木盒子,递给苏子衿,轻声道:“苏姑娘,这是下官特意请人打造的验尸工具,我想你应该用的着。”
苏子衿惊讶地望着赵平,伸手接过盒子,缓缓打开,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骨锯、剪刀、解剖刀、钩锤、颅骨凿等专业工具,还有一副手套和几个搜集证物的空瓶子。
“这些工具准备的甚是齐全,那就谢过赵大人了!”苏子衿颔首感谢道。
“苏姑娘不用客气,你身负皇命,下官理应协助才是。”赵平一脸微笑,看了眼房中的无头死尸,脸色一震,“这不是沈老板吗?他……他怎么死了?”
苏子衿狐疑:“眼前这具死尸被人砍了头颅,赵大人是如何辨认出他就是沈老板的?”
赵平尴尬的笑了两声,忙改口道:“其实下官也没认出。只是,这尸体身上的衣服,我曾见沈老板穿过。”
“何时见过?”苏子衿问。
“何时见过?这个,容下官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赵平一副苦恼的样子,突然‘啊’了一声,道:“下官想起来了!周成斌死的那日,沈老板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去大牢看望他的!”
“当时赵大人也在大牢?”苏子衿奇怪的问道。
“那倒没有。是下官在准备回府的时候,看到沈老板手里提着一食盒,正从偏门进入大牢。”赵平道。
“原来是这样。”苏子衿微微点头,内心却对他极其怀疑。
苏子衿不再理会赵平,而是拿着检验箱走近尸体旁,戴上手套,查验道:
“死者男性,年龄应该在四十五到五十之间,身高在一米七五至一米七八之间,体型壮硕,项下皮肉没有卷凸,两锁骨没有耸起,这是被人死后砍下脑袋的。死者指甲整洁,手掌……”苏子衿呆了呆,继续道:
“手掌光滑,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苏子衿的视线停在尸体衣领处一根沾着血迹的稻草上,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鼻下闻了闻,除了血腥味外,稻草上还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发霉味。
“这是什么?”赵平忍不住问道。
“稻草。”苏子衿看了他一眼,而后将稻草小心地放进验尸瓶中,继续检验道:“死者身上肉色开始变得黄黯,紧致。两肋和胸前有腐烂的迹象。”
“苏姑娘,那……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沈老板啊?”赵平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
“从年龄、体型和穿着上来判断,他应该是沈老板。”苏子衿边脱下手套边道,“不过,他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