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组共四种——权杖、圣杯、宝剑、星币,分别对应不同类型的追加设定。
剧场官方说明是:权杖对应行动与创造;圣杯对应人际与情感;宝剑对应伤害与思考;星币对应物质与享受。四行加粗加重的黑体大字下面是两行小字,要用放大镜才看得清的那种,“本说明仅供参考,一切解释权归本剧场所有”。
追加设定可能是剧本设定也可能是人物设定,可能是当即获得立死诅咒也可能是忽然手持砍必死大剑,可能是邪神他老爹的身份也可能是与最终BOSS血海深仇的背景......只有不敢想想不到的,没有不敢追加不能追加的。
圆桌正中心此时倒扣着五十六张牌。牌背上是斯雷莫尔大剧院的标识——黑白素描的一座巍峨剧院,正中挂着一张素白色毫无装饰的面具,下面一行红色大字“斯雷莫尔大剧院”。
五人各抽了一张。
祁白看着自己的牌只觉得额角青筋鼓动。
“圣杯三:你被暴君疯狂迷恋。”
这设定牌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祁白撇撇嘴,现在所有人都戴着剧院提供的素白面具,他也不必在意自己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表情会被偷拍,整个人仿佛第一次得到五官似的,在面具下做面部肌肉提拉和收缩动作,把一张脸扭曲成种种奇形怪状的模样。
绑定设定牌只需要把牌贴上面具即可。祁白此时瞪着那张充满屈辱的卡牌,就义似地怼到了面具上,用大力气碾了碾。
虽然戳得鼻子有点疼,但至少解气。
“后台准备结束,演绎者可以登台了。”死亡挥挥手,他身后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轰然打开。
进去就是舞台了。
祁白旁边的男人忽然开口,语调还是慢吞吞的,“我叫沈弋,你们怎么称呼?”他是有点哑的男低音,咬字含混,尾音拖得又长,说话就显得黏糊糊的,挠得人耳膜发痒。
“我叫翟孟云。”翟孟云对自己有明确的自我认知,知道自己就是个菜鸡,此时寄全部希望于能抱住一棵粗壮的大腿。
一切靠拜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差不多的心思,紧接着开口,“我叫周永康。”
“我叫秦娇。”自从看到设定牌之后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女人声音压得很低。
祁白扫视一圈,最后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祁白。”
“啊!”翟孟云发出一声惊呼,她就说为什么总觉得对方那张脸面熟——“你是祁白?!”
祁白,童星出身,火得整个华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翟孟云这样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海外的华侨,也曾经无数次在朋友的手机里见过他的照片。
刚才翟孟云没认出他大概是因为在那些照片里祁白始终是一副冷淡又端庄的模样,整个人比起活人更像是精雕细琢摆在佛龛里的玉雕观音像。然而,方才那拉嘲讽满点的笑和字正腔圆的一声“淦”......
人设崩了。
只是,翟孟云看看无动于衷的另外三个人,有些疑惑:他们都没听说过祁白?不应该啊,像这种一星期至少五天高强度占据热搜的明星,即便不是他的粉丝也至少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祁白实在没想到到这里还会有认识自己的人,“只是同名同姓恰好撞脸而已。”
“......”翟孟云觉得祁白在敷衍自己。不过既然已经进入斯雷莫尔,曾经的人生也真就是可有可无的曾经,对方不想说也没必要刨根问底地追问。
祁白其实没什么刻意掩饰的意思,但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起来实在太麻烦,他懒得解释。
“演绎者可以登台了。”发觉这五个人甚至准备霸占圆桌开始谈心的死亡冷哼一声,开口强调,“还有三十秒登台时间。”
祁白一马当先走向红木大门,后面紧紧跟着三个尾巴。
而沈弋,一米二大长腿硬生生被他走出了古稀老人公园遛弯儿的步伐。
红木大门贴着他的脚跟咣当一声关闭,震起一股腐朽的灰尘味道。
面前是一间昏暗的牢房。五个人此时就站在牢房角落里,脚下是皮光毛亮一看伙食就很不错的灰黑色老鼠,两大老鼠尾巴后面一串小老鼠,最小的都有成年人半个巴掌大。
老鼠们显然不怕人,此时正叽叽吱吱从他们面前光明正大路过。
秦娇脸都被吓白了,死死捂着嘴不敢说话。
进入舞台后面具就化作了演绎者们的装扮衣物,此时五个人依旧还是在后台的那张脸,细节上却都有了小小的变化。
祁白摸摸自己右眼眼尾,发觉伴随自己六年的那道细小伤疤不见了。
但好在没因为他人设是公主就让他多出些什么男性没有的东西减少什么不属于女性的东西——不幸中的万幸。
哪怕他此时一身繁复到走路都只能靠挪的公主裙,加上十厘米的高跟鞋身高直奔一米九三。
“我,我先把锁砸开,”周永康有些发抖地咽了咽口水,“暴君一个小时之后就会进来,我们只有一小时的时间......”
祁白正在处理自己的裙子。
他从抹胸的夹层里掏出一把巴掌长三指宽的小刀,把除了衬裙之外所有层层叠叠的纱都割了下来,又把长度拖地的衬裙改成勉强遮住半边大腿的短裙。
接着甩开高跟鞋,用淘汰下来的衬裙布料给自己裹了一个厚厚的袜子。
最后拎着长达腰部的长发,干净利落地一刀截成齐肩。
终于保证自己不再行动后,祁白抬眼瞧瞧牢房外面铸铁的锁头,手里的小刀有些跃跃欲试。
然而他此时是身娇体弱的公主......祁白叹了口气,十分羡慕地一遍又一遍扫视周永康手中虎虎生风的锤子。
“猎犬无法进入城堡三层的话,我们往上跑是不是比较安全?”翟孟云记忆力还算不错,仔细回想着剧情设定试图找些出路。
“但阁楼有杀人魔。如果暴君从下面追上来,我们往上跑,很有可能和杀人魔对上。”秦娇闭紧眼睛催眠自己没看见那些恶心的老鼠。
翟孟云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暴君是无敌的,我们只能躲......可暴君肯定比我们更熟悉城堡......”
“不要着急,就算死了也不会立刻演出失败的。”沈弋慢悠悠劝了一句。
翟孟云和秦娇脸色更白了。
连在一旁挥锤子的周永康都哆嗦了一下。
注意到他们的惊慌,沈弋拧起眉想了一会儿,“而且我们中一定要死三个人的。”
这人是真不怎么会说话,祁白快要被逗得乐出声了。他倒是不害怕,毕竟就像沈弋说的,剧本中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会导致演出失败的只有违背设定和偏离剧情,而死亡不在这两者之中。当然在这个剧本里死的人太多也不行,因为按照剧情最后要剩且仅剩两个人和暴君对峙。
“剧本中的必死条件有三个,”祁白调整好表情让自己别笑得太明显,“一是被杀人魔看到,二是被暴君或者猎犬看到。”
“这不是两个吗,难道还有一个?”秦娇下意识问了一句。
祁白复述了一句死亡当时读的剧本,“暴君每天都要杀人。”
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天一夜里,没有人被暴君杀死,他们还是会因为偏离剧情而演出失败。
“这种,这种文字游戏也太......”翟孟云越发坚信祁白和沈弋这两个看起来就很适应环境的人是金光闪闪的大腿了,她能勉强记住正常语速读完一遍就过的剧本已经很不错了,人家却能快速找到剧本里埋着的坑。
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存在差距的。
锁头已经被砸开了一半,周永康停下手擦了擦汗,脸色不太好看,“我们又要必须送死,又要躲避暴君和猎犬,这不是耍人呢吗?!”他从小到大学习都不怎么样,之前读剧本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黑——根本背不下来几句话,现在听完别人的解释更是堵了一口气在胸口。
沈弋正低头整理自己的粗麻衣裳,“躲进黑暗里,他们只会杀死看见的人。”
“但是必须警惕侍卫,侍卫肯定会通风报信。”祁白补充了一句。
秦娇忽然想起了什么,“暴君的卧室只有女人能进,如果把卧室里的油灯熄灭......”她也知道这样只能保证女人——也包括她自己的安全,可没办法,谁都不可能圣母到为了毫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命。
翟孟云最初也是一喜,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行的,没人能保证城堡里没有其他女人。而且,如果暴君夜里回卧室休息,他不可能不点灯。”
“那怎么办......”秦娇下意识又看向祁白。
祁白则看向沈弋。
沈弋还在整理衣服,不知道是因为隐士的人设还是因为过差的幸运值,他的衣服是五个人中最差的。粗麻布料肉眼可见的粗糙劣质,而且显然的不合身。
袖口缩到腕部以上,衣服下摆将将塞进系着麻绳的裤子里。
要不是因为脸长得过于好,只怕比起隐士更像个乞丐。
“你有什么想法吗?”祁白问沈弋。
沈弋把过于几条明显的线头塞进衣缝里,有问必答,“现在已知条件太少了。”
当啷一声,周永康终于把锁头砸断了。
地下空间很大,除了一排牢房外还有几间储藏室。但除了关押五个人的囚室外所有房间都大敞着门,里面积满厚厚的灰尘,此外空无一物。
这当然很不对劲——如果地下室真的空无一物,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肥的老鼠?总不可能有人把它们当成宠物,每日定时投喂。
“那些老鼠是被故意放进牢房里的。”沈弋摸了一把储藏室的地面,捻着指尖慢条斯理地开口。
祁白脚上只裹着厚厚一层布,走路的时候半点声音都没有。“怎么说?”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已经成了这支临时五人小队的领头人,其他三个人跟在他们后面,非常有唯他们两人马首是瞻的态度。
“我们五个人中有女人,”他一双缠绵又朦胧的桃花眸子盯着祁白,“尤其是身份高贵的公主。”
“想吓唬人?”祁白挑起一侧眉头,“但哪怕是身娇体弱的公主也未必就一定怕老鼠。”
他刚才没表现出任何害怕老鼠的意思,可并没被判断成违背人设。
秦娇此时脸有些红,毕竟其实她才是真正被吓到了的那个。
“暴君是在人群中随意指的人,这五个人互相并不认识。”沈弋缓声解释,“本就处在极端的恐惧以及对彼此的不信任中,再有老鼠这样的导火索,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
翟孟云抢答,“自相残杀!”
祁白也明白了沈弋的意思,主要是他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把自己带入娇弱公主的人设里,这才有些反应迟钝,“一旦发生冲突,身娇体弱还一身累赘的公主必然讨不到好处。更何况铁匠手上拿着锤子......哪怕公主直接被砸死都是有可能的。”
周永康连连摆手,“我可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这只是合理推论而已。”祁白摸摸刚才一刀截成及肩的半长发,“也就是说,城堡里除了侍卫之外还会有其他偏向暴君的人。”
再联想到自己抽到的设定牌,祁白在心底补充,估计还是个喜欢暴君因此嫉妒公主的疯女人。
五个人没在地下室耽误太长时间。刚刚在牢房里困了将近二十分钟,距离暴君进来找人只剩下四十分钟了。
时间有限,祁白开口,“我们必须分散行动,否则一旦被暴君或者猎犬看到就是团灭。”
秦娇咬咬牙,“我还是准备藏进卧室,至少晚上之前我想一直藏在那儿。”
“我得去找厨房,至少得在暴君来之前把特殊菜肴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