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祈看向沈弋。
“我准备去阁楼。”沈弋停顿一下,问司祈,“你不是也准备去阁楼吗?”
司祈怔了一下。
她的确准备去阁楼,毕竟虽然阁楼有无差别杀人魔,但只要处理得好杀人魔会杀死看到的前三个人的设定也是演出成功的一大助力,而她在提出分头行动时就已经想好了计划。
只是,沈弋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可以一起走,到阁楼再分开。”沈弋继续说话。
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的其他三个人张张嘴,想说要不大家可以一起走,到了各自想去的位置再分开。可眼看着司祈和沈弋已经一拍即合走出地下室,三个人就知道两位大佬准备单刷,不想带着他们了。
莫名觉得孤苦凄凉的三个人对视一眼,翟孟云有些尴尬地笑笑,“那我们一起走吧,到了自己准备藏的地方再分开。”
城堡只有四层,从地下室出去是一楼大厅。
一楼除了用于举办宴会的大厅只有佣人房和厨房;二楼是客房,会客厅、收藏室和藏书室;三楼是那位暴君的卧室,以及更私密的会客室、书房以及一个十分宽广的露台。
露台一面栽着花花草草培养成漂亮的花园,另一面是蓄满清水的泳池。
第四层则是阁楼,整体面积要比下面少上很多——因为露台那一面是没有第四层阁楼的。
和下面三层左右各有一道半环形楼梯的设计不同,通向阁楼的只有一架又陡又窄的直梯,容纳两个人并排都很难通过。
不知道是否因为城堡里的佣人都在佣人房里休息,司祈和沈弋大略检查了一遍下面三层的走廊,什么都没发现。
司祈用手中的小刀试探着磨了磨那架直梯。
木料很硬,而且刷了很厚一层防火的清漆。以她如今挂着身娇体弱debuff的身体没办法暴力摧毁。
“我很好奇几件事。”跟在司祈后面向上走的沈弋忽然开口。
司祈收起小刀,嗯了一声,语调上扬,示意他直接说问题。
“暴君住在高高的城堡里,可城堡只有四层。”
“剧情设定是很久很久以前,可这种防火清漆是现代产物。”
“钟声响起,可这座城堡里没有钟。”
沈弋问,“这是因为剧本没有描述的细节不需要在意吗?”
“你是第一次登台演出?”司祈食指在刀背上缓缓蹭了几下,“我以为你是资深人员了呢。”
“你是?”沈弋反问。
司祈很诚实地摇头,“不,我也是第一次。”
所以你的问题我也没办法解答——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两个人怀抱着自己的第一次无言登上阁楼。
阁楼光线昏暗,一切采光都靠墙上挂着的油灯和烛台。大约是没有窗户通风不好的原因,空气里弥散着腐朽潮湿的味道。
从楼梯上来是一个不大的缓步台,正对着拐了个弯的走廊。走廊两侧各两间房间,最里面则是一扇栅栏铁门,门上蒙着厚重的黑布。
“你检查左边,我检查右边?”司祈转过头问身后的沈弋。
沈弋点点头,注意到司祈伸手就去推右边第一间房门,微微皱了皱眉,“小心些,杀人魔不一定被关在铁门后面。”
“光沿直线传播嘛。”司祈轻哼一声。
“什么?”
“只要我能看见他,他就一定能看见我,只能赌一把了。”司祈耸耸肩,“说不定他就是个瞎子呢?”
门推开后,房间里低弱的呼救声也传了出来。
司祈握紧了手中的小刀。从她的角度看不见呼救的人在哪里,也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倒是沈弋向旁边跨了一步,然后悠然开口,“他看见我了。没关系,不是杀人魔。”
呼救的男人趴在地上努力向门口匍匐,脚腕上拴着的铁链绷得笔直,锁链的另一头钉死在房间角落里。
他身上披着一块破烂麻布,露出来的手脚上都有深深浅浅或红或紫的鞭痕。很瘦,颧骨高高耸起,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
“救救我......”他看见走廊里站着的人,从喉咙里咕哝出几声嘶哑的喃语。
司祈挪开几步也看见了对方,“我先去检查下个房间,你等一等吧。”
沈弋此时已经推开了左边两扇门,两个屋子布局和锁了人的那间一模一样。正中一张单人床,靠门的墙旁一套木制桌椅,桌上摆着一盏油灯。
但四间房里只有右边第一间锁了人。
“还有十多分钟。”
“你也能计时?”司祈对这位临时同行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剩余的具体时间呢?”
“十六分三十七秒,误差在十秒上下。”沈弋从司祈手里接过那把秀气的小刀,走向依旧趴在地上的人。
“我记的是十六分三十一秒。”司祈倚着门框看沈弋接下来的动作。
把人扶到床上,让对方闭上眼睛躺好。他则站在床尾,手里的刀用力一错,对方脚腕上的粗重的铁链应声断开。
被锁的人浑身一松,“谢谢......我是这里的园丁哈维......”
“你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去做,谢谢你的刀。”转头发现司祈还倚着门框盯着自己看,沈弋把刀递了过去。
司祈此时对他充满好奇,“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弋指指瘫软在床上的哈维,“去厨房给他找点水喝,如果翟孟云做好了饭菜就顺便给他一些吃的。”
大概是一向面瘫的司祈此时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连一向不会读空气的沈弋都品出了一丝“啊!圣父!活的!”的嘲讽意思,他顿了一下,解释,“我运气太差,做好事给自己积些德。”
没听说过的船新版本。
沈弋这次没再那么慢悠悠的,很快就重新回到了阁楼,手里端着一个铁托盘,上面有一杯水,一块面包和一小碟番茄牛肉羹。
司祈在他下楼去找食物的时候处理了一下现场。
从腰上解下之前缠上去的纱裙裁成的长绳,长绳一端系在黑布上。
长绳的另一端扔进右边第二间房里。
沈弋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给长绳做加固,双手一拧一搓,原本的薄纱就成了单股的细绳。
等哈维饿死鬼一样吃完沈弋带回来的东西,司祈的绳子加固工程也大功告成。
“你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沈弋很有耐心地等着哈维咽下口中的食物,缓声问。
哈维喝了一杯水之后嗓子终于没那么嘶哑了,但他依旧瑟缩且不安,“因为我发现了暴君的秘密,他想杀了我。”
“当时我正在给花园里的花浇水,偶然间发现有一处的花长得特别好。我以为有人在那里施了什么肥料——虽然我是城堡里唯一的园丁,但很多女仆们都很喜欢花园里的花,也会小心翼翼照顾它们。出于好奇,我挖开了那块土。”
说到这里时,哈维脸上写满惊慌,仿佛又一次重历了当时的场景,语调又尖又涩,眼睛瞪得极大,“土里埋着很多......尸块,有的已经是白骨,有的爬满了蛆虫......那个烂了一半的人头上——”
他喉咙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那个暴君的脸!”
挣扎嘶吼着说完的哈维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你相信哈维的话么?”两个人重新退回走廊,司祈低声问。
沈弋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至少他说的绝对不是真相。剧本是绝对真实的,和我们捉迷藏的不可能是假冒暴君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暴君每天都要杀人,怎么可能发现他秘密的人反而只是简单关起来,”司祈十分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附加线索,“我之前还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捉迷藏,现在看来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沈弋从衣服里摸出一枚金币,“我试着占卜一次。”
他把手中的硬币高高抛起,又在硬币下落时接住扣在手心里。
“占卜什么了?”司祈凑过去,金币正面朝上。
“哈维说的话是真是假,真为正面,假为背面。”沈弋说着,又抛了一次硬币。
这次是背面。
这次没等司祈询问,沈弋已经开口,“我刚才的占卜结果是真是假,真为正面,假为背面。”
“因为是反向占卜,第一次占卜结果是哈维说的是假话,但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占卜不准;第二次占卜结果是占卜结果是真,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不准......”司祈皱皱眉,“没办法确定到底结果如何。”
“他说的是真话。”沈弋笑笑,一张本就过于靡丽的脸因这个笑显得更加缠绵,“因为我的运气很差。”
“......所以你的占卜不准?”司祈扬眉,“不幸到因果律的程度了吗?”
沈弋慢吞吞把金币收回怀里,“不仅是剧本中的人设,我运气一直不好,人设里的描述还挺温和的。”
“喝凉水都要塞牙也算是温和?”两个人往花园走,司祈瞥了即便自述运气奇差也没什么怒意的沈弋一眼。
沈弋思考了一会儿要怎么解释,“因为我经常喝水呛到——甚至因此进过医院。”
因为和呛水比塞牙安全又无害,所以还挺开心的?司祈理解了沈弋的想法后竟然有点心疼可怜孩子了。
之前得是惨成什么样子了啊?
哈维没说谎。花园里被翻动过的痕迹很明显,里面也的确埋了尸块。
而且远远不止一具尸体。
至少埋在这里的人头就有三个。
沈弋把两个完全的骷髅头和一个已经腐烂得只剩一小半脸颊的头颅放在一起,得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这三个骷髅头,完全一样。”
如果哈维说的不假,那么,这应该是三颗“暴君”的头。
这显然有些超纲,司祈回想了一遍剧情,总觉得这种突如其来的展开属于作文跑题。
司祈正有些走神,忽然感觉一道黑影向自己急袭而来。她下意识后撤半步抬刀摆出一个起手式,刀刃向前一递——
本该是迅疾如电的速度,叠上身娇体弱的debuff之后就完全变成了花架子。不仅没砍到东西,反而被那道黑影近了身。
一张骷髅脸几乎和他来了个贴面礼。
司祈拧身,没持刀的手一个冲拳。
......软绵绵的一个小拳拳锤你胸口。
好在沈弋已经注意到了他这边的情况,几步跨奔过来,一手扣在骷髅颈骨,一手卡在骷髅头顶。
接着就是一个标准的分头行动。
没了脑袋的骨头架子哗啦啦碎了一地。司祈看看地上这一堆骨头,又看看挖开的坑里明显少了的骨骼和尸块,瞬间懂了,“这是诈尸了?”
“它好像有些针对你。”沈弋皱了皱眉。司祈有人设限制,如果一直被针对的话很容易遇见危险。
司祈却已经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了,“我的设定牌是被暴君疯狂迷恋。”
沈弋悠悠啊了一声,“那这骷髅是暴君没错了。”
“看来暴君不止一个。”
司祈一脚踩着那个成了骨头架子还要揩油的骷髅头,长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不可能躲上一天一夜就happy ending。”
“没关系,”沈弋将另外那个骷髅头和头颅拎在手里,“我的设定牌是因与公主两情相悦被暴君嫉恨。”
“?!”
我怎么不知道公主和你两情相悦?!司祈正用小刀给骷髅头做整容,刚刚剃下对方的下颌骨就听见这句话,手一抖差点把刀划进空空两个鼻洞里。
“所以暴君应该会先来杀我,”沈弋总结自己的中心思想,“你应该比较安全。”
“你也可以和秦娇一起藏在暴君的卧室,只要躲开准备害你的女人就很安全。夜里暴君回到卧室后,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你很害羞所以不要开灯,留他一晚。秦娇可以藏在你们的床下,”沈弋见司祈无动于衷,接着补充,“这样夜里在外面的人也会相对安全。”
司祈这次一刀剁在骷髅头的头盖骨,发出呛啷一声,“我留他一晚?!”
沈弋把骷髅头头颅分别埋好,上面还堆起两个小坟包,“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个身娇体弱的公主,一整晚我会被淦死的。”司祈面无表情地开口。
“啊?”沈弋狭长的桃花眸子睁得圆了些,过于红艳的唇微张,整个人又妖又欲,漂亮得像什么勾人心魄的妖精。
但他明显是没听懂,慢吞吞吐出一个疑问词,尾音还带着挠人心痒的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