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年久失修,腐朽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水龙头里的水也星星点点掉着冰碴儿。
大概是想持久的折磨她,地上的脏衣服不算少,她费力的洗了两个小时,总算是洗完了。
搓搓冻的像红萝卜一般的手指,宋敬瑶哆哆嗦嗦的小跑下楼,急切的想要去见儿子。
吊梢眼看见她被水打湿的裤脚,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本来她应该去检验一下衣服洗得干不干净,但外面的保镖大爷说不准过多为难宋敬瑶,也就作罢。
吊梢眼指了指大门,道:“去吧,咱们唐秘书住在杏园,杏园你知道的吧?”
宋敬瑶当做没听见她话语里的炫耀,顶着寒风踏进了月色。
她已经做好了长久被刁难的准备,却没想到宗祁竟然能做这么绝。
院门外空空荡荡,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这是要她步行进市区的意思?
心里记挂着生病的愿愿,宋敬瑶死死咬着牙,把冻的红肿的手塞进衣兜里。
她晕倒之后,郑少晴大概给她换上了衣柜里最厚的衣服。
但海城温度高,所谓最厚的衣服,也不过是一件冲锋衣和一条牛仔裤。
在容城的堪堪几度的寒流里,什么都抵挡不住。
宋敬瑶摸着大致的方向,在荒芜的小路上奔走,她曾经害怕黑暗害怕孤独,害怕独自走在荒无人烟的偏僻小路。
但她必须尽快去到儿子面前,为了儿子,恐惧是第一个需要被丢弃的东西。
可是天气那么冷,这条路好像也永远没有尽头。
宋敬瑶手指很快僵直,整个身体也慢慢变得冰冷,她麻木的走着,时不时掏出手机确认一眼方向。
在她身后几百米远的地方,男人手持望远镜,被风吹到泛红的指骨慢慢屈起,逐渐用力。
“为什么没有安排车。”平淡的一句询问。
为首的黑衣男却迅速低下了头认错:“事发突然……”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没有必要。
惩罚人,怎么能做到面面俱到呢?
但自从先生亲自莅临现场,并在黑夜冷风中待了将近三个小时后,这个想法早就明智的消失了。
黑衣男谨慎的提着建议:“我可以立刻调一辆车过来假装偶遇……”
宗祁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
黑衣男浑身一凛,迅速道:“其实这是个让她服软的大好机会,先生,她走投无路只能求助于您!”
宗祁收回视线,面色复杂的继续看前面踉踉跄跄的女人,她穿的太少了,再这么走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和宗之愿一起去医院挂吊瓶。
“啧!”
愚蠢的女人。
他重新坐回车里,指骨不断敲击着膝盖,似是在挣扎。
另一边,宋敬瑶被地上的土坑绊倒,僵直的身子砸在地上,引起一阵发麻的疼痛。
她的手指已经冻的握不住手机,按在石子儿遍地的的地面更是毫无知觉。
这条路很难走,时不时就会有土坑或者砖头出现,宋敬瑶不敢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怕用完了电看不了地图。
这就导致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跌倒。
寒冷和持续不断的疼痛几乎压垮她的意志,想要看到儿子的迫切催促着她站起来,向前走,可是磕破的膝盖在寒风中连血都凝固住,她看着手心里被石子硌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血点,终于忍不住掉了一滴眼泪。
眼泪滴在手背,是热的。
“怎么办……”
茫茫荒地,看不到一丝光亮。
宋敬瑶几乎崩溃,眼泪划过脸颊,被风一吹,刀割一般的疼。
“怎么办…愿愿……妈妈怎么办啊……”
宋敬瑶跌坐在冰冷的地面,目光触及手上亮起的屏幕,抖着手拨出了一个号码。
——
“她在打电话。”宗祁回到车里之后,黑衣男就接过了望远镜,负责转播宋敬瑶的一切动作。
宗祁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
黑衣男又道:“她哭了,哭的好像很厉害。”
“我听见了。”手机铃声没有响起,宗祁怨愤的收回目光,这样空旷的地方,女人尖细绝望的哭声利刃一般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人止不住的焦躁难安。
钟意来得很快,时隔三年,他变得内敛许多,也沉默许多。
“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他只字不提宋敬瑶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打横抱抱起她放进副驾驶,又拿了暖贴给她贴在身上取暖。
宋敬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握着他的手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去杏园…钟意……去杏园……”
钟意动作一顿,眼神复杂:“好,去杏园。”
他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单手开车,另一只手不断的抚摸着她的头顶安抚着。
车子疾驰,踩着十二点的尾巴到达杏园山脚下,门口的保镖不准他们进,钟意下去交涉几分钟对方都不松口。
宋敬瑶等不及了,打开车门踉踉跄跄的往里走,保镖推开钟意,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帽子:“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什么闲杂人!”宋敬瑶崩溃大喊:“我儿子生病了!”
保镖皱眉:“你儿子生病关我……”他看向钟意,“她儿子谁啊?”
钟意握紧拳头,轻声道:“大概也是你老板的儿子吧。”
他早该想到的,三年前,敬瑶不会平白无故的来到宗家吃苦,八年前,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因病告假消失那么长时间。
果然有个孩子。
果然她妈的是宗祁!
钟意一把推开保镖,厉声道:“你最好不要拦!”
保镖正欲给他来个过肩摔,手机响了,他便一手拦着人一手接电话。
钟意轻轻拍了拍宋敬瑶的肩膀,安慰道:“不会有事的,瑶瑶,他是孩子亲爸,不会亏待……”
“他不是!”宋敬瑶眼泪汹涌而下:“我儿子跟他没关系!”
“好好好没关系。”钟意急忙给她擦眼泪:“别哭,一会儿我们把宝宝带走,不让他见宝宝,好不好?”
如果真能带走倒好了。
宋敬瑶哭的肝肠寸断,宗祁这个畜生,凭什么这样对她们母子俩?!
保镖接完电话回来,冷冰冰的说他们可以上去,但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一切行为皆在监管之下,劝他们不要有过激行为。
宋敬瑶根本等不及听他说话,抬脚便往上跑,她自认对杏园很熟悉,但在看见愿愿披着被子坐在阳台抹眼泪的时候,还是慌得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才能让儿子免受病痛和寒冷。
愿愿也看见了她,眼泪顿时掉的更凶了,甩开被子便跑向阳台边:“妈妈!妈妈!我在这里,妈妈!妈妈你的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