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翰走后,整个客厅空空荡荡,冷风从没关严的门缝里吹进来,吹得敬瑶心都凉了半个。
可宗祁接下来的话才是真的让人如入冰窟。
“合约作废,收拾你的东西,滚。”
“……”
敬瑶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她从男孩堆儿里长大,自诩见过大多数男人的狗样儿,但还从没想过冷淡如宗祁也会有喜怒无常的一面。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宗先生……”她向前走了一步,顶着他冷得刺骨的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在医院跟蒋正繁见过面,我们是朋友,但是已经几年不见了,刚才见面寒暄了几句,他送我一块蛋糕,我收下了,但是我发誓我跟他再无其他瓜葛。”
说完这些,宗祁的脸还是冷冰冰的,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的望过来,对这段话显得无动于衷。
她硬着头皮问:“您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宗祁不语,寡淡冷冽的眼神看的敬瑶头皮发麻。
“滚出去。”他指了指门,又指了指宋敬瑶,“恶心的东西。”
“我……”
敬瑶还想再说,可管家在一旁已经皱着眉走过来,看样子是要动手赶她。
她用力掐着大腿,再次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宗祁心意已决,她从他身上找不到突破口的,要想留下,就需要外力来干涉宗祁的决定。
“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她直截了当的转身离去,走的太利索,没能看到身后宗祁突然暴起青筋的额角,以及管家惊愕的神色。
就走了?
不再哄哄了?明明早上还夸他们先生好纯情好可爱,晚上就拍拍屁股走了?
管家无声的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先生浑身紧绷的挺直脊背,明白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
门外,郑泽翰焦躁的敲着方向盘,给周琛打了个电话:“宗祁要把人赶走!”
周琛大概是很忙,纸张翻动声响了半分钟后才“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你没听见吗!”
“听到了,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宋敬瑶收了蒋正繁的礼物。”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而在这之前,蒋正繁对宗祁说他心有所属。”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扯上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但周琛一针见血的指出:“所以宗祁觉得宋敬瑶不干净?”
“大概是吧,你知道的,因为之前的事,他对干不干净这件事异常在乎。”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很闲吗?我跟你一样闲吗?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打扰我。”
周琛说着就要挂电话,郑泽翰急忙拦住他:“那就这么算了?宗茗说宋敬瑶对宗祁的腿很有用!”
“再有用,不干净也不行。”
周琛无情的挂断了电话,郑泽翰握着手机,纠结半晌,还是下车拦住了垂头丧气走出来的宋敬瑶。
“去找宗茗。”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跟蒋正繁真的没什么的话。”
敬瑶一怔,“谢谢。”
她也是这么想的。
——
宗茗的住处离宗祁不远,敬瑶和佣人说过来意后就忐忑的在院子里等。
久居高位的男人,生来就带着骄傲,她不明白宗祁的怒气来源于何处——因为她和蒋正繁见面,所以觉得她放荡?
可是她放荡的名声又不是今天才有的,宗祁都能容忍跟她上床,怎么会突然因为这个原因发难?
正焦躁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带着兔子玩偶的小鞋。
童鞋?
敬瑶神情恍惚,慢半拍的抬头看向鞋子的主人,然后愣在了原地。
一个小男孩,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白的也明显不健康,正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又胆怯的望着她。
这个孩子病弱的过分。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你一个人出来玩吗?”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小孩儿都无动于衷,只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她,皮肤下青紫的血管若隐若现,手背上一溜儿针眼,看得人触目惊心。
敬瑶也就不再多问,有些局促的任由他打量。
过了会儿,小孩儿突然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衣角,小心翼翼的用肩膀蹭了蹭她的腿。
敬瑶失笑,蹲下身子握住他的小手,“你喜欢我呀?”
“妈妈。”细细软软的声音犹如羽毛般搔在人心尖上,在大手小手相握的瞬间,小孩儿死死抓着她,眼睛蓄满泪水,委屈的又叫了一声:“你是妈妈。”
敬瑶怔住了。
失去孩子后的很长时间,她都没办法从噩梦里走出来,以至于见到小孩儿都会产生生理性逃避。
她已经五年多没和小孩儿打过交道了。
可是这个孩子喊她妈妈,她不仅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一丝……
敬瑶心软了。
“宝宝……”
“不好意思小姐,没吓着你吧?”
敬瑶正欲说话,从不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保姆样子的中年妇女一把抱走了孩子,连连道歉:“这孩子妈妈生他难产死了,所以他见谁都喊妈,您别在意。”
“没关系,孩子很可爱。”敬瑶僵硬的笑笑,正巧此时佣人叫她进去,她走出去几米远,手心里孩子留下的有些湿凉的温度仍未消散,而心脏也不知为何怦怦跳个不停。
鬼使神差,她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中,孩子一双温和的桃花眼在路灯下闪着璀璨的光,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眼角的泪水。
“宋小姐?”佣人在催了。
敬瑶蓦然回神,手指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一双同样温润漂亮的桃花眼镶嵌在脸上,眼角微挑,和刚刚那个孩子,有八分像。
——
客厅里,宗茗焦躁踱步,见宋敬瑶进来,眉头一皱张口就骂:”四天!宋敬瑶!进门刚刚四天,你就给宗祁戴帽子!你想死吗!”
“我没有。”
敬瑶收起那股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的悲伤,简洁有力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蒋正繁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宗茗也不是傻子,独自支撑一个公司的女强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道道?只不过是不屑搭理罢了。
她沉了脸,“继续说。”
敬瑶定了定心神,冷静道:“我的踪迹没几个人知道,宗先生作息规律,也不应该在下班时间出现在医院,蒋正繁更不应该准确的拿着东西先见宗先生,再见我。”
短短几句话,只说猜测,不提人。
宗茗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如果今天宋敬瑶跑过来把宗淼和唐臻的小把戏哭诉一通,那这件事她绝对不会管。
可是她很聪明,知道有时候装聋作哑才是一个外人在大家族中的生存之道。
宗茗轻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劝宗祁?就凭你对宗祁的腿有好处?”
“就凭我对宗祁的腿有好处。”宗茗性格强势,敬瑶一开始就不打算跟她虚与委蛇。
“……”
看了她一会儿,宗茗突然起身往外走去,敬瑶急忙跟上。
走出院门,刚才的小孩儿还没有离开,宗茗出门一看见他就冷了脸,“怎么还不回去?在这胡闹什么!”
“是…对不起。”保姆急忙抱起孩子跑了,脚步很仓促,孩子被搂在怀里,敬瑶跟在后面只看见了他红彤彤的耳朵尖。
她有些恍惚,以至于上车之后失了分寸,竟然直接问出了口:“这孩子是谁?”
宗茗用力关上车门,语气里鄙夷和恼怒掺杂。
“一个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