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直在观察小夫人的神态。
他觉得她太紧张了。
送上一杯热茶后，管家轻声道：“宋小姐昨天回来得有些晚，今天有些贪睡了，您再多等等。”
唐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把茶杯紧紧攥在手里捂着。
等管家要走了，她急忙又问：“阿祁…二叔呢？已经七点了，他还没有起吗？”
说起这茬儿，管家也觉得奇怪，自家先生对时间的把控严格到不差分毫，却一连两天赖床不起，着实有点不正常。
他答应唐臻上去看看，敲门的时候发现门根本没锁——甚至没关。
他手刚碰上去，门就开了。
“先生……”
“谁在下面。”
“是小夫人，说是昨天没见到宋小姐，她放心不下，所以早早的就来等着，要给宋小姐当面道歉。”
宗祁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但语气里的不满丝毫不曾减弱。
他道：“该道歉的是宋敬瑶…她人呢？”
“还在睡，老李去叫了。”
宗祁闻言没再说什么，安静的在被子里躺了一会儿，沉着脸坐起身，道：“让她过来。”
——
被李阿姨从被窝里揪出来后，敬瑶就一直在磨蹭，踟蹰在宗祁门前，企图蒙混过关。
过了一会儿，管家从门后伸出头来。
“宋小姐，赶紧过来吧，先生好像生气了。”
敬瑶心说该来的躲不过，皱着脸掐一把大腿，推开了门。
宗祁倚在床头上，修长的双腿隐在被褥下，手指轻轻揉捏着太阳穴，神情冷淡疏离。
敬瑶走到他床前站好：“宗总。”
“坐。”
坐哪儿啊？
敬瑶张了张嘴想问，唇角死死抿住，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挨着床沿坐下了。
敬瑶完全不敢抬头看他的脸，正色道：“宗总，我不知道唐小姐的胳膊为什么会断。”
宗祁拿起温水喝了一口，语气不冷不热：“昨天你去哪了。”
“去找钟意了，他养了一只小猫，我很喜欢。”
“宋敬瑶，趁我还有耐心问，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敬瑶咬紧了嘴唇。
宗祁又道：“不要让我查你。”
敬瑶看向他，几乎绷不住表情，“如果您想，我现在就下去给唐小姐道歉，或者您想罚我，我一会儿就去跪着。”
宗祁怔了一下，再抬眼时，眼眸里隐有怒气。
他伸手钳住她的下巴：“你委屈什么？”
“我没有。”
宗祁松开手，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滚。”
敬瑶如蒙大赦，刚走到门口，李阿姨就冲了进来，“先生，宋小姐她……”
“李阿姨！”敬瑶喊了一声，发觉大家都在看她后，放缓语气道：“我想吃小笼包，您会做吗？”
她把人半拉半拽的拖出了宗祁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管家总觉得她走后先生的脸更黑了。
——
楼下。
唐臻忐忑不安的垂着眼眸，仔细看去，她连手指都在轻微颤抖。
宋敬瑶走到她对面坐下，“听说你胳膊断了？”
唐臻猛地抬头，“我…我……”
“别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了你。”敬瑶冷冷的笑，手掌轻抚在小腹上，“唐小姐好手段。”
唐臻脸色煞白，眼泪掉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她起身道：“我不是故意的！宋小姐，是你自己不小心，我胳膊也断了，咱们就算两清！”
敬瑶道：“你胳膊真的断了？”
“…真的。”
敬瑶看了一眼她吊起的左臂，“一条胳膊换一条人命，唐小姐这笔买卖做的值。”
“我没有……”
“你做没做，自然有人看得清楚，唐小姐自重，”
唐臻脸色更白了，这件事她不敢告诉小姨，只和周诗雨仓促的想出一个反泼脏水的法子，但是有一件事她们根本无法解决——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她们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敬瑶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哪怕杀了我，你做过的事也不会消失，有人会永远记得。”
唐臻闭上眼，僵硬的坐回沙发里：“可是阿祁说不会追究。”
这时，李阿姨凑巧路过，闻言脸色瞬间就变了，“先生那是还不知道宋小姐她……”
敬瑶出声制止：“李阿姨！”
“本来就是！”李阿姨愤愤不平，气冲冲的回厨房了。
唐臻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挤出笑，感觉牙关都在打颤：“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见。”
唐臻脚步虚浮的走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宋敬瑶端坐在沙发里，面色冷漠如同恶鬼，在她身后，宗祁蹙着眉从电梯走出来，哪怕身有残疾，也高大的如同不可逾越的珠峰。
她不敢再看，跌跌撞撞的爬上了车。
——
等唐臻走后，敬瑶松了口气，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里。
心累。
没过一会儿，宗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宗祁道：“捂着肚子做什么？”
敬瑶连忙坐起身，恭顺道：“饿了，我吃完饭再去跪着行吗？”
“我有说让你去跪了？”
“那您打算怎么罚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罚你。”
敬瑶眯了眯眼，好像他确实没说过。
宗祁冷嗤一声，视线停在她肚皮上三秒，迅速收了回来：“去吃饭。”
吃了几口粥，肚子上的痛感大大消失，敬瑶刚要再吃一个蒸饺，就听见宗祁问：“从山坡上滚下去，你没事？”
敬瑶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唐臻找的关于胳膊断掉的说辞。
这话她不能应。
若是和唐臻一起摔下去，唐臻断了胳膊，她没了孩子，半斤八两，谁也怪不着谁。
那她处心积虑搞这么一出不就白费了吗？
她必须让唐臻活在心脏被高高吊起，不知道刀什么时候落下的恐惧中。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接下来的珠宝展上，暂时少一个对手。
敬瑶握紧勺子，小声说：“我没有从山坡上滚下来，唐臻和周诗雨先走的，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从山坡上滚下来。”
‘周诗雨’这三个字在宗祁舌尖转了一圈儿，又被吞了回去。
他拧着眉道：“深秋露重，少出门。”
半晌，又不冷不淡的补了一句：“去医院查查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