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水。”
把温水递过去，宗祁却没有接，一双桃花眼半眯，歪着脑袋定定的盯着宋敬瑶的手指看。
他从昨天起，就很在意她的手指。
宋敬瑶也跟着看了两眼，依旧没发现哪里不对，她把水杯又往前递了递：“你的温水。”
“不想喝。”他把头仰回去，错乱着看窗外迷蒙的月亮。
他曾在带着寒意的凌晨无数次惊醒，身边没有一丝热源可以温暖他，也不会有人抱着他的胳膊埋怨他把她吵醒。
曾让他面红耳赤恨不得送她去学礼仪的触碰，在她抛下一切假死之后，更是宛如镜中月水中花，夜夜入梦，却只会带来更大的空虚和绝望。
她不会知道他这三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心软的人总会伤的更重，而她不在乎，她只要他为她心软，至于那些随之而来的伤痛，则全数留给他自己消化。
“宋敬瑶。”
没有得到水分滋养的喉咙干涩，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泣着血，他何尝不知道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是在自我折磨，但他不能心软。
“宋敬瑶。”
他抬起手臂遮掩住酸涩的双眼，后仰的脖颈暴露于空气中，因为忍耐，慢慢暴起了青筋。
他还能拿她怎么办呢，只是凌晨惊醒之后看见了她，便想像小孩儿一样抱抱她汲取温暖。
这是不对的。
他得了教训，理应改正。
不要看她。
不要心软。
“出去。”他嗓子哑着，却不肯碰那杯水。
宋敬瑶默不作声的端着水关门离去。
宗祁出差的阵仗不算大，只叫了杨泽过来接他，宋敬瑶端着水下楼的时候，正碰上杨泽拎着一个小箱子过来。
三年未见，杨泽看见她时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语气稍有些快慰：“宋小姐，你回来了。”
宋敬瑶冲他无奈的笑：“死而复生这么不新鲜吗？怎么一个个的看见我都这么冷静？”
“可能是因为受了先生的影响吧，我始终觉得您不会死。”
“他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死？”
杨泽挠了挠头，尴尬道：“人总要有个目标才能活下去，那段时间种种烦恼纷至沓来，先生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若是再认定您已经死亡，他该怎么活？人嘛，总是要学会欺骗自己。”
宋敬瑶一怔，“所以找到我折磨我，就是他那段时间好好活着的信念所在？”
有点变态吧这男的。
杨泽咽了口口水，谨慎道：“先生只是有些心结而已，不是故意要折磨您。”
“他的心结还能大过我吗？”
从始至终，宗祁都是高高在上的一方，他受到的唯一伤害，就是那封信。
而作为真正受伤害的一方，她的悲惨已经随着时间烟消云散，没人记得她才是受害者，人人都觉得宗祁折磨她是因为她做事太过分。
宋敬瑶肩膀塌下来，无力的让开楼梯让杨泽经过，杨泽顶着一脑门儿汗上楼，路过她的时候手里拎着的小箱子不小心剐蹭到她的手肘，杯子里的水洒出来，杨泽急忙道歉。
“没事儿，你上去吧。”她看了一眼那个白色的箱子，不甚在意道：“这什么材质做的？有点硬啊。”
“是铁制品，和保险箱类似，里面放的是先生的药。”
“药？”宗祁除了神经病还得了什么病？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杨泽贴心解答：“先生睡眠不好，肠胃也需要温养，偏头疼也时有发作，膝盖关节要周期性保养…总之药很多，所以每个月我会更新一次药箱。”
宋敬瑶有些不理解，宗祁饮食清淡作息规律，且没有不良嗜好，是怎么得的这些病？
“你上去吧。”她让开路，视线只在药箱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便若无其事的移走了。
杨泽应了一声，走出去两个台阶又回过头来，很纠结似得，轻声道：“先生这几日睡得很好。”
宋敬瑶：“嗯？”
她看了眼他手里的药箱，随口夸赞道：“药不错。”
杨泽忍不住道：“我是说您回来之后，先生睡得很好。”
是吗？
她听得出杨泽是在替宗祁在她面前卖乖，但她已经没有那么天真幼稚了。
之前大家都说宗祁对她很好，对她很包容，对她很特别。
但生死关头，他还不是会选唐臻？
到头来只有她被这些话蒙骗，自我感动自我奉献，连深仇大恨都刻意忽略，还愚蠢的认为他值得，但最终她得到了什么呢？
得到了宗祁的针对和折磨。
她再也不会信旁人说的这些暗示了。
宋敬瑶转身下楼，语气平平：“那改天把我杀了给他做药引吧。”
杨泽：“……”
——
宗祁出差，整个杏园的氛围都快活起来，宋敬瑶搂着孩子睡到九点半才醒，醒了也不想起，懒洋洋的窝在床上，教愿愿背诗。
愿愿兴致不是很高，一直在嘟囔想和爸爸一起背诗，满满的爱意都要溢出来。
宋敬瑶酸的不行，把小孩儿卷进怀里一顿揉，愿愿被揉的咯咯直笑，“妈妈不要闹了！我要好好背诗！”
“好好好，不闹了。”宋敬瑶安静下来听他奶声奶气的读绘本，愿愿头发很软，是和爸爸一样的软脾气，不过他爸现在已经完成了实质性的跨越，从好人变成了一个坏人，不知道她的小宝贝长大之后会不会也突然性情大变……
“敬瑶？”
唐臻轻轻敲门：“快起床，宗祁的母亲来了，指明要见你和愿愿，你快带孩子下来。”
宋敬瑶浑身一凛，宗祁的妈妈？李阿姨之前说过这位夫人很奇怪很难搞，而且有可能会把愿愿抢走。
“宝宝，妈妈出去之后你把房门反锁，不是妈妈敲门都不能开，好吗？”
愿愿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妈妈变得这么紧张，但妈妈紧张的时候他要更听话才行，便乖乖的点了点头：“好，我会好好等妈妈的，妈妈要快点回来呀。”
“乖。”
急匆匆穿衣服下床，确认愿愿把门反锁好后，宋敬瑶跟在唐臻身后下楼，客厅沙发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皮肤白皙的中年女人，正在优雅的喝咖啡。
宋敬瑶被推到中年女人面前，刚要开口问好，就见女人眉眼忽然一厉，转瞬之间就扬起手挥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