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云先去范明的书房看了看,见范明没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把房间里的大门敞开,这样的话,范明只要进入书房,必定要经过唐明云的门口。
如此一来,唐明云就能知道,范明何时过来。
不到一刻钟,范明来了,身后紧跟着贴身侍卫张虎。
张虎手里,捧着一堆公文。
唐明云听到脚步声,就大概猜到,范大人来书房处理公文了。
毕竟在这个院子里,只有唐明云和范明在此办公,很少有人在这里走来走去。
唐明云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只手拿着折子,一只手端着为范大人泡好的茶水,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房间。
范明刚刚好路过他的门口,看到唐明云,他先是一愣,然后停止脚步,对唐明云说道:“明云,书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若是还有没有交接的事情,先去交接,最近府里也没什么事情。”
唐明云昨晚和薛鸿,探讨过关于范明称谓的问题。
薛鸿说的那一套,唐明云并没有完全心领神会。
他只知道,对范明的称谓,随着周围环境的改变,叫法也有所不同。
他抽动了一下嘴角,可是他突然发现,怎么叫范明,都不太合适。
想到这里,他便直接说道:“书院那边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交接,我还是来衙门里,可以早些熟悉一下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范明继续朝着书房走去,唐明云紧随其后,张虎跟在两人的后面。
范明一边走,一边对唐明云说道:“既然你来了,刚好我手头有些公务交给你。你先去一趟张涛哪里,问问他今天有什么计划。这往后,你要和张涛联系的勤快些,巡抚衙门的大小事情、日程安排,全部都是通过他来传达的。”
说话间,范明已经步入他的书房。
他并没有径直坐下,而是站在几案旁,翻阅着上面拜访的公文。
这些东西,都是幕府的人大清早按照流程送入唐明云的房间里。
唐明云已经按照公文的种类,地域仔细分类。
这些公文,他都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把每一本公文的内容,写在纸条上,夹在公文册上。
他用很简单的话语将公文的内容概括出来,然后放在范明的几案上。
如此一来,方便范明根据事件的轻重缓急,来处理公文。
范明大致看了看这些公文,转身发现,唐明云竟然还在书房。
便对他说道:“你怎么还不去找张涛询问,今日有什么公务要做?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唐明云说道:“今天应该处理的事情,我刚才已经找张总管,记录下来了。”
范明看了唐明云一眼。
他忽然感觉,眼前的唐明云,和陶阳口中的他判若两人。
唐明云此时给他的感觉,仿佛天生就是做幕僚的料子。
范明坐在几案边,唐明云站着向他汇报今天的公务。
汇报完之后,范明又添了两件事,唐明云仔细记录在册。
记录完之后,范明对他说道:“我来凤阳府的日子里,基本公务已经熟知,只不过,至今还没有去州县上走走,过些日子,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随我一起,去下面的州县看看吧。”
唐明云知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一笔一划记录在册。
记录完后,他心里有很多疑问。
照理说,范明去州县调查,这项工作应该是由张涛统筹计划组织,然后把具体他应该做什么事情,告知他。
可是,范大人冷不丁的说起这件事,唐明云感到方方面面无从下手。
范大人为何不和张总管说这件事呢?
还是他已经和张涛通过气了?
莫非,他是想让自己通知张总管?
那范大人准备具体什么时候出发?去哪些地方?带多少随从?去了州县里,又打算做些什么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涌入唐明云的大脑里,一时间让他混沌不堪。
他本来想多问几句,但想起昨晚薛鸿告诫自己慎言,便硬生生的将这些疑问咽了回去。
很快,范明继续说道:“我上任至今,该处理的公务差不多已经处理完了,这往后,就应该去凤阳府管辖的五州十三县去看看,随从不需要太多,你让张涛吩咐下去,不要让州县大操大办,不许张扬,微服出巡,至于细节,你去和张涛合计合计,尽快递给我一个计划。”
唐明云一边回应,一边记录在册。
他正准备问还有没有其他事情的时候,发现张涛在书房门口站着,便没再说什么,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唐明云在自己的房间里沏了一杯茶,递给张涛。
谁知,张涛并没有接过茶杯,反而当着范明的面,将唐明云训斥了一番。
他看着唐明云说道:“衙门里上上下下,每日不知有多少人来范大人的书房里回话,停留的时间并不会很久。就好比我现在一样。”
“我每日都来范大人的书房,将一些公务禀告范大人。”
“若是范大人的书房里进来一个人,你就给这个人泡杯茶,久而久之,会浪费多少?这茶叶、这水,都是花银子买的,虽然一次两次看起来不多,日积月累,这一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你初来乍到,我不怪你,但下不为例。”
唐明云站在一边,不敢言语。
对于张涛和自己讲的话,唐明云自然听出了深意。
这些不打紧的话,张总管完全可以背地里单独告诉他。
但此时,他却当着范大人的面,用一盏茶做文章,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这绝对是在给自己警示。
唐明云幡然醒悟,他知道张涛对自己这么说的真正用意。
张总管想提醒他,在这座巡抚衙门里,他才是巡抚大人的第一幕僚。
而他唐明云,只不过是给张总管传递消息的泥腿子罢了。
如果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甚至妄想越俎代庖的话,他将来在巡抚衙门里生存,会很艰难。
幕僚这个位置,在旁人眼里,是个肥差。
可是,只有真正坐在这个位子上,才知道这里面的个中滋味。
衙门里的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容易引火烧身。
怪不得薛鸿说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