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唐明云可以完全确定,柳玥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跟自己和离。
这次她并没有约唐明云,在巡抚衙门的后堂见面,而是直接来到唐明云在幕府处理公务的房间里,并将两份和离书摆在了他的面前,并对他冷漠的说道:“你看看,若是没什么意见,就在合离书上签字画押吧。”
唐明云一脸平静的拿起和离书,然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柳玥到目的,就是要把唐明云从唐府里扫地出门。合离书上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他们现在住的那套宅子归柳玥,凤阳府雅风书院旁的那套四合院归唐明云,凤鸣路上的那套宅子归两人的女儿所有,说白了,也等于是给了柳玥。
这些年来,唐府里积攒下的银子,在合离书上,柳玥只字未提。
唐明云将两张合离书,往柳玥的面前推了推冷笑道:“你觉得可能吗?在生活里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把我当傻子吧。”
柳玥很显然,被唐明云的三言两语刺激到了,她刚要动怒,但还是强忍了下来。
柳玥知道,如果是耍嘴皮子的话,她根本不是唐明云的对手。
这些年来,每当柳玥向唐明云发飙的时候,唐明云都不会主动去和她抗衡。
并不是说唐明云在文武方面,全然不如柳玥,恰恰相反这两个方面,唐明云都远超于她,只是不愿意和柳玥争吵,浪费口舌而已。
这一次,在巡抚衙门的幕府里,柳玥按捺住了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她一改常态,摆出了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靠近唐明云,对他说道:“我们可不可以心平气和的,好聚好散?”
唐明云说:“我也希望如此,可现在的问题在于你。”
他用食指敲了敲,面前的那两张和离书,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好聚好散。我看未必吧,这是将我扫地出门,赶尽杀绝。”
柳玥对唐明云说道:“你我夫妻一场,能不能别说的这么难听。”
唐明云说:“你也知道,咱们是夫妻一场。我说的难听又怎么了,总比你做的难看强多了。”
柳玥继续说道:“这是我草拟的和离书,你若是有意见,完全可以跟我说嘛。”
唐明云抬头看了看柳玥,冷笑道:“我当然有意见,但是我的意见很简单,那就是我同意和你和离,但你和离书上的条件,恕我不能答应。”柳玥按耐住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说道:“你的意思是,一定要和我闹了?”
唐明云说:“我没想着要跟你闹,我巴不得我们现在就和离,我想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但你的和离书上写的东西,对我太不公平了。我没有要求一定要平分家产,但最起码我得有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吧。”
柳玥一把扯过了,放在几案上的那两张和离书,皱了皱眉头对唐明云说道:“要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和离。我实在是想不通,你这样拖下去,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你又想改变什么呢?”
唐明云淡淡地说:“你若是这么以为的话,那我也管不着了。”
柳玥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态度,那我们只能给衙门里递状纸了。不过我有义务提醒你一句,真要闹到那一步的话,对你,对我,对瑞仙,都不好。”
唐明云淡淡地说:“若真是闹到那个程度,恐怕我给你的,就不是和离书了,而是一纸休书。真是如此的话,我也顾不了许多,最起码我能分到更多的家产。”
柳玥听唐明云这么说,骂骂咧咧的指着他的鼻子,压低声音怒骂道:“你就是个山野匹夫,我柳玥这辈子,就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吝啬的男人。”
说完之后,她一脸怒气的离开了唐明云的房间。
唐明云并没有挽留柳玥,他随手抄起一张邸报放在几案上,一字一句地读着。
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唐明云自己才清楚。
他随便找的一篇文章,一字一句的读了一遍,但根本不知道,这篇文章到底写的是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柳玥又来到了唐明云的房间,她尽量保持内心的平和,对唐明云说道:“我仔细考虑过的,我们这样僵持下去,始终没法解决问题。”
唐明云没有搭理柳玥,他继续读着邸报,假装听不到柳玥在说什么。柳玥自顾自的再次说道:“唐明云你清醒一点,咱们已经回不去了。我想,这个你也是清楚的。既然你我都想和离,那我们不妨心平气和的谈一谈。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总不能因为一些事情赌气吧。”
唐明云淡淡的说道:“我没有赌气。”
柳玥说:“那你说,咱们的事情应该怎么办?”
唐明云说道:“你既然已经跟我提出和离,总不会告诉我说,不知道怎么分割家产吧?你若想和离,我们成亲后的家产,我倒是可以跟你一分为二。可你若得寸进尺的话,那我一纸休书休了你,恐怕我这么做,也会有损你的名声吧。再说了,我们成亲之后的家产,都是我一个人赚来的,这个毋庸置疑吧。”
柳玥紧紧的盯着唐明云,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照你的意思是,要与我争家产了?”
唐明云摆摆手说道:“我懒得跟任何人争家产,我只想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是傻子。不能被你当成傻子,玩来玩去后,你还会沾沾自喜。”柳玥对唐明云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给我一个痛快好吗?”
唐明云心里想到:今天柳玥把自己的脾气压制的不错,终于没有对自己说不像个男人了。
唐明云说道:“既如此,我提一个建议。凤鸣路的那套宅子,是我出了一大笔银子买的,我会对你有个交代。但我也有一个要求,这套宅子我必须拥有一半。当然,以这个为前提,你可以选择一种方法来解决。第一,根据现在这套房子所值的银两,你出个价,我选择拥有这套宅子,或是拿走一半的银子。第二,我出个价,你选择拥有这套宅子,或是拿走一半银子。第三,请有司衙门派人,来评估这套宅子的价值,然后咱们平分。第四,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就向衙门里递状纸吧。
柳玥问道:“你哪来的钱?”
唐明云说:“我去抢票号,或是去打劫,亦或者找朋友借,那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柳玥问道:“这就是你的要求。”
唐明云说:“另外,府里有多少银子,你心里清楚,我的心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数。那笔银子,我不会与你清算,或是跟你去平分。那些银子全部归闺女,作为闺女日后的生活和学习的经费。你我合离之后,我将不再承担你与女儿任何的相关费用。”
柳玥当场变了脸,她指着唐明云破口大骂:“你好意思说的出口,那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能跟我说出,这么丧尽天良的话呢?难道女儿日后要改姓吗?还是你不打算认这个女儿了?你还敢跟我说,你不承担女儿日后的费用?你简直不是个男人。”
面对破口大骂的柳玥,唐明云却显得异常清醒,他摆摆手说道:“我不想与你争论这些,我刚才已经提前跟你说了,我并不是不承担女儿未来的费用,而是这些费用我已经给了你了,就是你在府中存的那些银子。你让我给你个痛快,我也觉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若是同意,我就在合离书上签字。你若是不同意,就一纸诉状递到有司衙门,我绝不阻拦你。”
柳玥再次火冒三丈,她毫不避讳的破口大骂道:“当年我怎么看上了,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不,你都不算是男人,你就是个畜生。”
说完之后,柳玥再次摔门而去。
唐明云并没有追她,他想着柳玥肯定还会回来。
柳玥此时,急于和自己合离,而唐明云给柳玥开出的条件,于她而言已经是十分丰厚了。
唐府里的那笔银子,到底有多少,唐明云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数目一定不小。
凤鸣路上的房子,分她一半儿,对于柳玥而言,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更何况,他们现在住的那套府宅,也给了柳玥。
对柳玥来说,此次和离她占尽了便宜。
在唐明云看来,柳玥愤怒的夺门而出,只不过是在向唐明云,摆一种姿态罢了。
搞不好,顾承德此时就在附近,柳玥着急出门是与他商议。
果不其然,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柳玥再次去而复返。
她对唐明云说道:“你说的我考虑过了。咱们这种关系拖下去,也没有意思。凤鸣路上的那套宅子,现在在市面上应该值一万两银子,我给你五千两,这套宅子归我,咱们两清。”唐明云说:“照你这么说,为什么不能,我给你五千两银子,那套宅子归我呢。我要是所料不错的话,凤鸣路上的那套宅子,现在怎么也能值个两万两银子了吧。你我都不傻,凤鸣路现在可是凤阳府,炙手可热的地段。你想给我区区五千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柳玥你该不会,真的把我当傻子了吧。”柳玥说:“我这不是知道,你手里没银子吗?你若是出去借的话,以你那点俸禄,恐怕没个五六年也还不起吧。”
唐明云心里想到:柳玥这个女人,什么都算得仔细。
唐明云在凤鸣路置办的这套宅子,出租给一家茶馆做生意,就在凤鸣楼的旁边。
这个地段,在凤阳府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
且不说那家茶馆每月都会向自己交租金,单说这间宅子的价值,也在与日俱增。
不过,唐明云并没有再和柳玥计较,他点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二天,柳玥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唐明云。
唐明云收到银票之后,便和柳玥一起将房契上的名字,改在柳玥的名下。
唐明云在一家老小的见证下,将柳玥递来的和离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名字之后,他拂袖而去。
谁知柳玥跟在他的身后,也走出门外。
两人和离后,柳玥反而变得有些惺惺作态。
她居然有些关心的对唐明云问道:“你去衙门里?”
唐明云并不想搭理这个女人,但出于自身的修养,说道:“是的。”
柳玥说:“我陪你走一段路吧。”
唐明云说道:“不必了。”
他知道柳玥肯定有事相求于自己,否则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
此时,唐明云不想乘马车去衙门,他只想在路上独自走会儿。
唐明云本来以为,和柳玥和离之后,他的心情会变的十分不好。
可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唐明云此时内心平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柳玥不太想将自己和离的事情,这么快地公之于众。
虽然纸包不住火,但她还是担心坊间的流言蜚语。
于是对唐明云说道:“你我和离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这么快的告诉别人。”
唐明云心里想道:谁会把自己与妻子和离的事情,满大街去嚷嚷?
原本以为,他和柳玥之间的关系,能随着自己的身份提高逐渐修复。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如一场梦。
这是唐明云一生中,一个至暗的时刻。
名利场将他抛弃了,无人问津,情场上也十分失意。
唐明云和柳玥和离了,朱素心被凤阳府雅风书院的邸报,派往州县里做事,林依晨在这个时间也因为家里的事情,回到家乡办事。
郝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可唐明云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郝莹亲近。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情感是极度脆弱的。
一旦情感脆弱,就容易犯错。
容易把自己身边的感情,搞得一塌糊涂。
在这个人生至暗的时刻,他反倒变得极其理智起来。
理智的对待身边的桃花,理智的看待凤阳府的名利场。
此时范明依旧在京城。
凤阳府名利场上,有关范明被调走的传言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