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唐明云继续说道：“俗话说，言多必失。张世诚不爱说话，所以显得沉稳大度。当年，大家都愿意推举他为王。但这也是他的性格弱点，不善言辞，缺少和别人的交流，别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太祖皇帝几次写信给他，他都不回，太祖皇帝也搞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意思。陈友谅写信向他求助，他也不搭理。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在把自己，孤立起来。张世诚的想法就是，占着一点小地盘，然后大家都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谁也不搭理谁。所以，部下打了败仗，他也不追究，只想着大家怎么高兴，就怎么做。但这其实，是万万要不得的。如果一个人因为满足于现状，就不再做出任何努力，那么他必将倒退。因为那些所谓的人上人，其实就是被永不满足缔造的。知足常乐这句话，说得没错，但满足并不意味着停滞不前，你的停滞不前，就是给了别人超越你的机会，你就是在倒退。”
郭子阳说道：“有所得，有所得。贤弟，每次与你谈话，都令我耳目一新。我说贤弟呀，不如我向范大人，把你要来如何？你来我这儿，先做一任同知。过个一两年，再把我的位子让给你。”
唐明云说：“可以呀。若是有一天，范大人同意放我的话，我一定要在兄长的治下，来做上一任官，每日与兄长闲庭信步，交流所得。”
两人相谈甚欢，直到深夜，唐明云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就回五河县去了。
晚上，唐明云和杨修一同用餐。
用过晚饭后，他回到唐庄堡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返回了凤阳府巡抚衙门。
时光飞逝，转眼间，夏天就来了，温度也渐渐的热了起来。
巡抚衙门中，院子里树上的知了，整天吵得人心烦。
范明主导的扫黑除恶行动，已经进展了数月有余。
唐明云将凤阳府下辖的五州十三县，在这几个月里，也都跑遍了。
有些黑恶势力的重灾区，他接连跑了几次，其结果让他诚惶诚恐。
整个凤阳府下辖的州县，唯一有收获的是寿州。
基本上在寿州，该抓的人，都抓到了。
可是审问的时候，又遇到了困难。
这些人被押入大牢之后，除了吃饭，一句话都不说。
无论问什么，怎么问，都是三缄其口。
泗州和粟州，虽然在案件上有些进展，可是那些犯案人员溜之大吉，侍卫们抓不到人，扫黑除恶自然也无法打开局面。
最令唐明云不解的，是范明对此事的态度。
从范明在书房里宣布，开展凤阳府扫黑除恶一事，已经过去两月有余。可是，寿州凤阳府黑恶势力的公务毫无进展。
即便如此，范明也不鸣金收兵。
一个月前，还有人在范明的耳边念叨，说此次扫黑除恶的消息，走漏了风声，不如趁早鸣金收兵，保存实力。
到现在，各位大人已经不在范明面前，提及此事了，大家对此讳莫若深。
这几日，范明也没有召见过高雷等人。
有时候，高雷向唐明云请示，说有事向范明汇报，范明也都找借口，一一推辞。
最终，五州十三县关于，扫黑除恶结果的公务折子，全部被送到了巡抚衙门。
折子上写的内容，都几乎如出一辙，也都在唐明云，和范明的设想中。
大多数的折子上，都只有一个结论。
经过两个月地毯式的排查，本州县虽有一些地痞流匪，但尚未形成黑恶势力。
这天，唐明云在滁州接到了宋智，从凤阳府巡抚衙门里，给他发来的八百里加急。
让他接到信后，立刻赶回来。
今天晚上，范大人在书房里等他。
唐明云接到信件之后，立刻辞别身边的大人们，让车夫马不停蹄地，朝着凤阳府巡抚衙门的方向赶。
唐明云在路上十分好奇，范大人为何匆忙召他回去，还说晚上在书房等他。
现在已经是未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此时正值六月，是凤阳府的汛期。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衙门里的头等大事，便是防汛防洪。
唐明云知道，范明的书房里，每日会议不断。
会议上，每天都在研究，如何赈灾放粮，救济灾民，如何重建，被桃花汛崔垮的堤坝，又如何恢复河两岸的村落，良田。
在这等忙乱之时，范明忽然把他召回去，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此次，凤阳府的暴雨，已经持续了半月有余。
有时淫雨霏霏，有时瓢泼大雨。
唐明云坐在马车里，他出发的时候，刚好遇上大雨。
官道上积了一层水，豆大的雨点砸在马车上，溅起层层水雾。
唐明云提醒车夫，在注意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早一点，到达凤阳府。一路上，唐明云撞见了好几件翻车事故。
要么是马失前蹄，马车被翻了下来。
要么是雨天路滑，疾驰的骏马没有看到前方的大树，撞了上去。
最惨的一起，是一架马车，在过山路的时候，雨天湿滑，一家老小，连人带马，跌落悬崖，生死未卜。
因为下雨，加之路滑，马车行驶的，并不如晴天那样疾驰。
唐明云回到凤阳府巡抚衙门，已经是夜里的亥时，他没有用晚膳，直接饥肠辘辘的，来到自己的房间。
此时，宋智正在房间里，等候差遣。
他看到唐明云回来之后，立刻起身作揖道：“唐大人来了，一路辛劳。”唐明云问道：“宋大人，烦请通禀一声。告诉范大人，我回来了。”
宋智说：“范大人在书房里开会，颍州城外，山下的一个村落，被泥石流掩埋。村庄，房屋尽数被毁。刚才报上来的时候，据说还有十几家农户被压埋。另外，宿州城外的堤坝，被山洪冲毁。堤坝外的村民，皆被水冲走。此外还有其他地方，发生了一些洪涝灾害。范大人正召集各位大人，商讨应对之策。”
唐明云说：“既如此，劳烦宋大人。我在后门外的面摊上，吃一碗面。晚上赶路太急，至今还没有吃饭。若是范大人开完会，劳烦宋大人知会我一声。”
宋智点点头说道：“唐大人，快去吧，这里有我，你放心。”
唐明云绕到巡抚衙门的后门，门外的路边有一个面摊。
唐明云要了一碗面，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一碗面下肚，他还没有尝出味道，就赶紧结完账，匆匆忙忙的回到巡抚衙门。
此时，范明书房内的会议还没有散。
因为连夜不断的大雨，各州县洪涝灾害，造成损失的折子，连夜递进了范明的书房。
范明带着众位大人，想着应对之策。
唐明云便坐在房间里，和宋智闲聊。
他问宋智：“宋大人，不知范大人，连夜把我唤回来，所谓何事？”
宋智说：“唐大人，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范大人也没有跟我说。但在我看来，应该和此次凤阳府，扫黑除恶之事有关。今早，知府衙门送了一份折子过来，说是此次扫黑除恶，下面的大人们意见很大。各个衙门也都因为此事，出现了分歧，并闹的不可开交。另外，最近，桃花汛泛滥，各州府都需要人。可是现在大量的士兵，和侍卫们深陷在扫黑除恶的公务里。这几天，在范大人的书房里，不断的有大人建议，停止五州十三县的扫黑除恶公务，将一切的重心，放在防洪防汛救治灾民上。等到讯期，过了之后再商讨，是否应该继续扫黑除恶。”
唐明云听到宋智这么说，心里也明白了。
提出这些意见的人，有一部分是替范明，设身处地的着想，想让他借此机会收手，莫要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可还有一些大人，是在给范明施加压力，让他就此收手，对双方都好。此番腹背受敌，唐明云能感觉得到，范明受的压力有多大。
直到第二天凌晨，范明书房里的会议才散去。
唐明云听到各位大人出门的时候，立刻和宋智一起，收拾范明的书房。虽然有些大人已经离去，但是他们讨论的事情，似乎还没有讨论完，依旧有好多大人，在范明的书房里说事。
唐明云对宋智说道：“宋大人，天色已晚，不如你先回去吧。范大人这边，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宋智说：“再等等吧。最近忧患之际，每天都是这么晚，我都习惯了。”唐明云说：“桃花汛期是非常时期，这个时候，又要防洪防灾，还要赈灾，放粮，救灾民。洪水一退，极容易染上瘟疫。一想到这些，就头疼。”
宋智说：“是呀！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今年的灾害，比往年都多。我那天在外面听人说，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说是凤阳府来了一个文弱的巡抚大人，弱不禁风，镇不住这个地方，才导致灾祸丛生。”唐明云说：“一派胡言。这些话，你可不能外传。”
宋智小声说道：“我自然只是跟你说一说了。”
唐明云说：“这些人，不过就是借题发挥。凤阳府年年都有桃花汛，只不过，堤坝在前几年刚修好，能够抵挡一时的洪涝灾害。刚好今年抵挡不住了，这也是正常的。前几年避免了灾害的发生，老百姓就放松了警惕，衙门里也放松了警惕。今年灾害多了起来，和衙门里的大人有什么关系？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等读书人自然也不要妄议。”
宋智说：“恐怕，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有些大人别有心机，把这些灾害，和扫黑除恶连在了一起说事儿。摆明了，心怀不轨。”
唐明云说：“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你切不可在老爷面前说。”
宋智说：“我自然不会说，我又不傻。不过，就算咱们不说这些话，自然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唐明云说：“别人是别人的事儿，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老爷日理万机，公务繁多，咱们就不要，拿这些琐碎的事情，来占用他老人家的时间，扰乱老爷的心智了。”
两人正在小声嘀咕着，这个时候，范明走到两人的身边，看着唐明云说到：“明云回来了，来坐吧。”
唐明云点了点头，跟在范明的身后，等待范明就坐。
这个时候，宋智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范明再次，指了指唐明云身边的椅子，说道：“明云，这两个月辛苦了，是不是瘦了，也黑了，快坐吧。”
唐明云见范明坐下之后，也坐在了椅子上。
范明对宋智说道：“宋大人，我和明云聊几句话。一会儿明云送我回府就行了。这几日，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宋智告辞之后，范明对唐明云问道：“明云，最近怎么样？在州县里活动辛苦吗？”
唐明云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爷，奴才没有把事儿办好。”
范明说：“不必如此。这事也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做完的。跟我说说，下面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