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叙,你胡说什么?快把剑放下来!”
姜语乐语气焦急,安南叙却毫不为所动,他唇角渗出一丝血,凄凄哀哀地道:“语乐,在这个世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如果连你都要赶我走,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姜语乐焦急地安抚着他:“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不要做傻事!等你伤好后就留在我身边做护卫好吗?我们带你一起回平阳。”
闻言,安南叙朝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呵……”我的笑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随即大步上前,一脚踹在安南叙的胸口。
安南叙惯性倒地,瞬间吐出一大口血,很快晕了过去。
“周翊桉!你疯了吗!”
姜语乐猛然推开我:“请大夫!快请大夫!”
“如果南叙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姜语乐离开前丢给我的话。
8
我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在廊下枯站了许久。
夜幕降临,我挪动脚步,却发觉双腿早已麻木,我看着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终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世间所有的情谊皆经不起考验,那将权利握在手中也是好的。
回屋收拾好行囊后,我解下腰间姜语乐曾送的香囊,放在案上,随后关上屋门,再无留恋。
那个香囊上有个“安”字,是姜语乐亲手绣的,原以为寓意是保我平安,现在看来,或许一开始,那枚香囊就不是属于我的。
府门被打开,我抬脚跨过门槛,身后却传来姜语乐熟悉的声音。
“周翊桉!”
我脚步一停,缓缓转过身。姜语乐小跑着向我走来。
“你在无理取闹什么?打人的是你,你倒是生起气了?你凭什么生气,是本郡主一直以来对你太过纵容了是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去给南叙道歉,我可以原谅你。”
“原谅?”我嗤笑一声,声音很冷:“如果我从外面带回一位女子,郡主也能允许她留在我身边吗?”
“荒唐!你是我的郡马,你可见过那个郡马可以纳妾的?更别说你只是个乞丐出身。”
说完,姜语乐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妥,面上浮出一抹歉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问你,如果我与安南叙,你只能选一人,你会选谁?”
姜语乐面色僵了僵,随即冷了脸。
“你走吧。你不该和南叙比的,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而你不过是一个乞丐,当初若没有我,你早就被打死在破庙里了。”
我微微一笑,朝姜语乐作了一揖:“如此便谢过嘉乐郡主救命之恩,后会有期。”
9
转眼间半月过去,我昼夜疾驰,在跑死三匹马后,终于到达了越国皇城。
我看着城门前的守卫兵,早已不是我熟悉的面孔。
我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太子。一年前的秋狩,我被引进林子深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动手的竟是与我最为亲厚的三皇弟。
我曾在脱险后回过皇城,却发现城门口布满了三皇弟的人,此后父皇更是将寻找我的任务交给了他,于是我被一路追杀,最终辗转来到了燕国的平阳城。
思绪回笼,我穿着朴素的粗布麻衣,扮做平常百姓混进了城。
城中却热闹不似平常,有人匆匆从我身边跑过,我随意拉住一人,问道:“敢问大哥,这是发生了何事这么急促?”
“哎呀,这你都不知道?今儿个可是三皇子登基的日子!”说着便甩开我接着往前跑去。
我愣了一瞬,随即了然,我已失踪一年有余,三皇弟终是要得偿所愿了,只可惜,日子挑得不是时候。
我翻身上马,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却在宫门前被侍卫拦下。
我掏出太子令牌,眼神犀利:“睁大你们的眼好好看看!孤是何人!”
“这……太子殿下?”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跪下。
我不屑冷哼:“还不快让开!”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勤政殿外。
“慢着!”
随着我一声大喊,殿中百官纷纷回头。
龙椅上的周肃猛地起身,他伸手指着我:“大胆!何人竟敢擅闯勤政殿?”
礼官已经在宣读最后一道册封礼,我无视殿外太监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径直走进大殿。
摘下斗笠的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周肃眼中有震惊、迷茫和恐惧,他颤抖着伸手指向我:“大皇兄?”
我冷笑一声:“难得三皇弟还能记得孤。”
“一派胡言!”周肃蓦地脸色一变:“大皇兄早在一年前就已失踪,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冒充皇子?来人,将这大胆贼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话音才落,立刻就有人上前想将我押住,却被突然闯进殿的禁军控制住。
殿中瞬间一片惊疑之声。
“周翊桉,你这是何意?!你想造反吗?”周肃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因为现在在殿中的这些,都是平日里听命于他的下属。
“三皇弟现在愿意承认孤的身份了?”
我一步步迈上台阶,在他面前站定:“三皇弟当初派人追杀孤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放肆!朕是皇帝!”
“皇帝?”我转身面对着百官,甩出一叠信:“想必在座的各位都以为孤的失踪是偶然,实则不然,孤在一年前被周肃联合燕国皇帝追杀,直到今日,我才有机会重回故土。”
以丞相为首的朝臣们在看了信后纷纷哗然,有人愤怒地指着周肃骂。
至此,周肃的皇帝梦彻底破碎。
10
大局已定,我于三日后成功登基,而原本周肃应允登基后划给燕国十座城池的事自然也就是不成立的。
于是燕国便借此时机发兵,而我则亲自率兵迎战。
这场战役持续了大半年,最终由燕国求和而落下帷幕。
再次见到姜语乐,是在三个月后。
布置精致的宫殿中,将语乐一袭红衣端坐在榻边。
“看来燕国皇帝还是不舍得送亲生女儿来和亲啊。”
我缓步走过去,在距姜语乐还剩几步处站定。
她闻声猛地掀开盖头,眼眶泛红,起身扑到我怀里。
“阿翊,是我去求的皇舅舅,让他送我来和亲的,我知道越国的皇帝是你。”
我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很快将她推开,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后悔了,阿翊,你走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派人找了你很久,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像从前一样?”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阿翊,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姜语乐抓起我的手,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正欲开口,她却猛地后退几步,干呕了起来。
我走到她身边,声音不辨喜怒:“你有身孕了?”
姜语乐身形一僵,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看我:“阿翊,我会把这个孩子当成我们俩的孩子,你不会介意的是吗?”
我静静看着她,回想着安插在燕国的眼线曾寄来的信。
我走后,安南叙很快露出本性,他之所以想方设法地接近姜语乐,只是想借机潜入皇宫刺杀燕帝罢了。
一来二去,燕帝自然也发觉了不对。他用平阳王府上下的性命来要挟平阳王让姜语乐代替永昭公主和亲。
所以姜语乐其实并不是她口中说的,自愿和亲。
我仿佛在看一个小丑般看着姜语乐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只觉可笑至极。
“将她给朕看好,没有朕的旨意不可放出来。”对着屋内的两个侍女丢下一句话,我便大步出了屋。
11
这日,我正在批阅奏折,太监来报宋姑娘求见。
宋尚书家的嫡女宋清漾,是我亲自定下的皇后人选。
宋清漾是所有人公认的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可没有人知道,她真正想做的是游历天下,以诗会友。
而我则恰好需要这样的皇后来堵住朝中悠悠众口。
此刻,宋清漾正朝我走来。
“陛下,臣妾听闻臣妾的父亲自请去青州赈灾,臣妾想求陛下让我能在父亲临行前再与他见上一面。”
这个要求倒也算合理,于是我点了点头:“难得皇后一片孝心,朕允了。”
“公主,请不要为难奴才们,公主,您不能进去!”殿外传来太监焦急的声音。
下一刻,姜语乐便闯了进来,她应是特意装扮过的,手上还提着食盒。
她将食盒放在我面前的案上,一脸讨好:“阿翊,这是我亲手为你炖的鸡汤,你快趁热尝一尝。”
她将碗递到我唇边,却被我一把甩开,瓷碗应声而碎。
僵持之际,宋清漾突然出声:“这位想必就是嘉乐公主吧?”
姜语乐闻言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她:“你又是何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相反是公主你,可知擅闯勤政殿是何罪?”
宋清漾表情淡淡,姜语乐却是不屑轻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是越国未来的皇后,轮得到你教训我吗?”
我好笑地看着姜语乐一脸自信的模样,缓缓起身,走到宋清漾身旁,看向姜语乐:“她就是你口中越国的皇后,现在可有权利教训你?”
姜语乐笑容一僵:“你说什么?你忘了吗?我才是你最爱的人!我来越国已有两月,你却一直对我不闻不问,就是因为她吗?”
我冷嗤一声:“姜语乐,朕给你个机会,若你能在一个月之内挽回朕的心,那么朕就将从前的种种一笔勾销。”
12
从这日开始,姜语乐便开始每日三餐往勤政殿送补汤和各种各样的糕点。据说都是她亲手做的,只不过这些最终皆进了宫中一只名为大黄的犬嘴里。
她来的次数太过频繁,我便让人特意在她耳边提起,我最爱看的便是冬日里的冰嘻。
半个月后的冬狩场上,我果然看到姜语乐穿着单薄的舞裙,跳起了新学的冰嘻舞。
她双唇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笑着走到我面前。
“陛下可还满意?”
我微笑着挑起她的下巴:“朕从前倒是不知嘉乐公主的冰嘻舞跳得这般好,真叫人意犹未尽,不如再舞上几回如何?”
姜语乐神情瞬间僵住,却不敢拒绝,稍作愣神后,她便重新朝场中走去。
乐声再次响起,我看着姜语乐的脸色越来越白,动作越来越迟缓。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陛下,太医传来消息,嘉乐公主小产了。”太监匆匆进殿禀报道。
闻言,我眼眸微动,缓声道:“吩咐太医好生照顾着,若是死在越国未免有些麻烦。”
“这……”太监有些为难,犹豫片刻才继续道:“嘉乐公主吵着要见您,否则就不吃药。”
我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片刻:“既如此,那便走吧。”
才踏入屋,姜语乐低低的喊声就传了过来。
“阿翊,你怎能如此狠心,你杀死了我的孩子……”
我在她塌边坐下,握住她伸出来的手,语气轻柔:“等你好起来,朕会补偿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如何?”
姜语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阿翊,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我笑看着她点头,但若是她仔细看,就会发现我的眼中没有半分温情。
13
二月十八,宜嫁娶。
我坐在茅草屋的主位上看着一对新人拜着天地。
我确实承诺过姜语乐给她一个婚礼,可却没说过新郎不可以是安南叙。
此刻,我看着姜语乐的盖头被挑起。
她看到我后先是疑惑,接着又转头看向身侧的安南叙,她震惊地瞪大了瞳孔:“怎么是你?你没有死?”
安南叙露出一抹阴狠的笑,一步步走近:“没想到吧?我还活着。你们平阳王府为了明哲保身,竟将我交给皇上处置,姜语乐,你当真是心狠!”
“你怎么会还活着?”姜语乐步步后退。
安南叙笑得癫狂,朝我作了一揖:“这得多谢陛下,是他派人救下了我,并且告诉我他会在越国为你我举行婚礼。”
我挑了挑眉,附和到:“安公公说的没错。”
“安公公?”姜语乐快步上前抓住我的衣袖,却被我身边的太监喝退,她满眼的疑惑,忍不住踉跄几步:“你什么意思?”
“公主应该还不知,安公公如今在城郊马场当差。”
“不!我不要和他成亲!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安南叙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接近皇舅舅!”
姜语乐已经临近崩溃,这场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大步朝外走去,无视身后传来的歇斯底里的争吵声。
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听身边的太监禀报,姜语乐的婚后生活过得并不愉快,安南叙对她动辄打骂。
而姜语乐自然也不是能受气的,二人隔三差五便打得你死我活。
而我听到这些,也只一笑而过,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