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纤歌二人来到杨舒琪住处时,谢谦正站在杨舒琪的卧室内,中间隔着一张屏风,正焦急地看着内里,一名老大夫正为她看诊。二人进来了,他也未曾注意到。
纤歌和舒锦夜纷纷对看了一眼,疑惑地看向他,纤歌走上前问道:“舅舅,杨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晕了过去后就没醒来,我便差人来看看。现在还不知道情况。”谢谦蹙眉道,随即才意识到二人已经来了,便转过身瞧着他们,不悦地道:“我还没问你们呢,你们没事怎么跑到总堂去,那种地方岂是你们可以去的,现在撂下这种烂摊子给我收拾,知道我要费多少心力和人力去为你们摆平吗?”
“抱歉舅舅,我们只是好奇而已。而且我们是看到了上次商要秘宝的几人,便跟着他们到了总堂,而随后与几人秘密会和后又在那密商什么事,之后就躲起来了,随即你们一个个都来了。我们出去也不行,只能躲着了。”纤歌随意找了个足以不叫谢谦怀疑的借口,任他怎么不信,这点也是足以让他怀疑那几个人便是那些伏击离宫的朝廷鹰犬身上的吧!
果然,谢谦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不得不这么想啊!见他面色变了又变,纤歌也知他心中有多愤怒,自己连这点异状竟然都没发现,反倒让一个孩子看到了,但即使如此却是错过了最好发现的机会。孩子的观察力倒也是细致,或许可以一用,谢谦想到此,将目光转到了纤歌身上。
纤歌被他盯着有些毛骨悚然,弱弱地问了一句:“舅舅何事这般看着我?”
谢谦闻言,猝然一笑道:“你们被侯谨晏抓走后又发生了何事,怎会都倒在了宗祠?”边说边关注着屏风里的动静。
“我们被他捉走后,他一直质问我的身份。我不敢回答,也许是他伤的过重吧,没法带走我们,便将我打晕了!其他我也不知!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他也许猜到我是你外甥女了,但为何没直接杀了我?”纤歌前面的那段话本是没有解决谢谦疑问,但最后的一个问题却让谢谦面色一变再变,最后闷声哼了一声后,转首看向舒锦夜道:“夜儿,你呢?”
“师伯,我在沐雪被打晕后也不省人事了,我猜应该逃脱了吧!”舒锦夜蹙眉回答道。
“哼!若是这样便好了!”谢谦不悦地道,他私心里是希望他死了,但若是死了,怎么安师妹的心?看她这个样子,似是知道了什么,到时自己像谁借势?这仇毕竟存在,岂是随便可推脱的?
这时室内有了情况,那名大夫收拾了下自己的工具便走过屏风,向谢谦一拱手道:“谢堂主!令师妹无碍,只是有了心病而已。多做歇息便可。只是这郁结于心之事还是说出来的好,不然闷出病来,还真是棘手啊!”
“那多谢大夫了!有劳了!”
“客气了,老夫便告辞了!”
“大夫慢走!小四送客!”谢谦唤了一名下人领着大夫走了出去,这才踏进了卧室之内,纤歌和舒锦夜也跟着走了进去。便见杨舒琪面色惨白地躺着,却无苏醒的迹象。
舒锦夜见状忧心问道:“师伯,我师傅不会有事吧?”
“不会,我陪你师傅一会,你们先出去吧!”谢谦道。
纤歌与舒锦夜面面相觑,但舒锦夜面上更多的是担忧,无奈走了出去。
谢谦坐到床边,看着杨舒琪苍白的面容,无奈道:“师妹,我知你或许知道了些什么,但我也是无法啊!家族要我担着,背后还有个朝廷虎视眈眈,我怎能不下狠手?我是对不起你,欠你的我会还,但只希望你能让我把手这些隐患给去了,到时要杀要挂悉听尊便!”谢谦一番话倒也是出自肺腑,只是现在看杨舒琪的样子是听不到了!
“你放心,我的命自会留着等你来取,其他害你父亲之人我会替你找回还你!也是我欠你的!”
谢谦在杨舒琪身边待了良久也不见她有何反应,无奈之下便起身离去了。而久未苏醒的杨舒琪却也在这一刻睁了眼,眼神凌厉地瞪视着帐顶,手也抓紧了被子,奈何如此也消不掉心中的痛意。
而另一边,言信在奉命带走侯谨晏的尸身后,便将他带离了离宫。考虑到了焚化他的尸身可能会引起离宫内人的注意,这才下了山来到了山背后,与离宫隔了一个山头,且也不是山脚下市集密集之处。此时离宫尚处在严防期,下山也是不智之举。而且这边也较为空阔,四周景色也不见山下的萧条,对他来说,也算是足够了。
于是,他便趁此机会,将侯谨晏安置在了一旁,自己在周围拾了些许易燃的柴火,又捡了些许*的枯木,将它们堆在了一起。收拾地差不多了之后,言信便起身回到了侯谨晏身边。
“抱歉,为了保留您的尊严,委屈您了!”言信对着侯谨晏低首,歉意地道。在听到纤歌和侯谨晏在宗祠的一番话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杨舒琪的生父却是这个她一开始的假想敌!而侯谨晏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这样的父爱让他不得不为之动容!
言信一把抱起侯谨晏早已僵硬的尸身,缓缓起身,神色肃穆地走向了焚化他的那块地方。由于木柴被言信安放的很平整,所以言信看着放置在其上的侯谨晏仿佛安睡了一半,祥和且舒坦。
言信不由想到,这个奋斗半生的人,最终却是死在了阴谋之下。半生都在挂念家人,女儿就在身边却无法相认的苦,妻子被杀却无法报仇的痛,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手刃的恨!种种心酸经历,却在与对手交锋之时再度被人偷袭,而这人却是自己的嫡亲女儿,当时的痛莫过于剜心之痛。所幸这一切不过是场误会,只是,谢谦这人委实可恨!杨舒琪信他、敬他多年,换来的却是利用与欺骗!
言信念及此,心中怒意顿生,手却是慢慢在侯谨晏身上慢慢地摸索着。谢谦自己不可动,自己的兄弟还在他手上!蓦地,言信手下一顿,思绪转到了手上的触感。他伸进侯谨晏的衣襟内,摸出了一枚翠绿的短簪,这支簪子倒是挺眼熟的,似在何处见过。未及,他才怔楞地想起这便是杨舒琪常戴的那支簪子,这支却是支断了的。想必,这应该是她父母的定情物吧!
言信微微叹了口气,将簪子放回了自己的衣襟内,起身跳离了那高高的柴禾堆,到一边拿着点燃的火把将那堆柴点燃后,退到了远处。
火渐渐大了,慢悠悠地包围了侯谨晏的身躯,火焰摇曳间,将上方的虚空也烧得扭曲般,让他看得满是不忍。火焰烧得迷离了他的眼眶,很多莫名的情绪一起涌出,失了冷静,只得放任心中的那股空虚无限扩大,对着即将燃灰烬的侯谨晏说了声抱歉。
入夜,言信依言回了离宫。而纤歌也久待了多时,舒锦夜也知此事,自是和她一起在等着。
当言信将那一小罐骨灰递给舒锦夜时,强撑着过了半日的他也难以自抑流下了泪。而纤歌则是斜睨着言信,问道:“师祖没有留下什么吗?”
言信一愣,随即无奈地拿出了那枚簪子,递了过去。纤歌爽利地接过,细细瞅了一眼,随即又瞧着二人,道:“也罢,还你!”
言信看着莫名其妙地纤歌,而舒锦夜也是瞪着眼看着那枚簪子道:“你干什么……”随即也将目光瞥向纤歌。但还未待他说完,手中的骨灰坛子也被纤歌夺回塞回了言信怀中。
“这,便由你去交给杨姐姐吧!还有那根簪子!”纤歌道。
“为何?”言信怔怔地问道,为何此事要让杨舒琪知道?
“想必杨姐姐已然知道,瞒着也无济于事,把师祖的骨灰还给她或许才能稍缓她的怒火!而且,这样也不会被人给夺走!也算是弥补师祖的一份遗憾吧!”纤歌道。而听了她话的舒锦夜则是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也看向了言信道:“给了师傅,才不致让她那般内疚!”这才是他所关心的。
言信沉默良久,才起身离开。
言信悄悄溜到了杨舒琪的卧室,却见她呆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在那发呆。不忍心的他,只能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的杨舒琪立即起身,防备地看向言信,却在见到他手中的骨灰坛子时,神色立刻大变。见状,言信无奈地走上前,道:“这是纤歌让我给你的!还有这个!”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支断簪,递了过去。
“与其放我这被夺了,不如放在你那!”说着将那个白色坛子塞进了杨舒琪怀中,而她仍旧呆愣在那。
见她这个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后,便走了。
未几,杨舒琪才抱着那个坛子蹲了下去,放声大哭起来。而在外边言信,只是背着身子,无言地看了眼后飞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