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囚犯，谁会在意他的感受，更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顾幕之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是想要将这几个人的嘴脸都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可是他不过是看了一眼，鞭子又在他的身后重重抽了抽，可他却半点儿也没表现出疼痛的样子。
兴许是因为这身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了他心里的疼痛吧。
堂堂皇子，如今被几个押送囚犯的虾兵蟹将如此欺凌——可他偏偏没有任何的办法，这么大的皇城，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回来的一日了。
不行！他绝对不能断送在流放的路上！他是皇家儿子，他身上流淌的是皇室血液，他的父皇，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就这样，顾幕之的眼睛里带着不甘和莫名其妙的自信，被他们越拖越远。
灵山的工程终于是渐渐走入正轨，颜若曦看着底下辛勤劳作的人，笑了笑说道：“大家伙儿别做了，这会儿快要到午膳时间了，先吃饱了饭，咱们再做也不迟！”
天气渐渐凉爽起来，眼看便是秋日，这里的工人也很想早些回家，所以做起事来，也格外卖力一些。
“今日进展如何？”
顾卿之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
“还算不错，都很尽心。”
颜若曦垂眸，回答道。
颜若曦看顾卿之的眼神，跟看着旁人没什么不同，恰好就是这样的“没什么不同”，偏偏让顾卿之觉得自己胸口堵堵的。
“你上次所说的‘喷泉’，正在施工？”
颜若曦点头道：“是。”
对话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起来，顾卿之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道：“那本王先跟父皇禀告一声，这里的庄园快要完成了。”
“好。”
颜若曦笑得很是客套，行了礼，去一旁领饭去了，这几日，她一直都住在这灵山旁的棚子里，跟工人们吃的睡的都一样。
望着颜若曦的背影，顾卿之勾勒出一分苦笑，扭头，看着身旁的暗卫，挑眉道：“你说，她会不会一辈子都是这样？”
对自己，再没有当初的那种“特殊感”。
就好像他顾卿之，跟其他的人，一点儿不同也没有，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不会吧，王爷。”
一旁的暗卫赶忙安慰道：“其实，颜娘子对王爷还是有些不同的。”
跟在顾卿之身边这么多年，他自然很敏锐地察觉出王爷不高兴的原因——无非也就是因为颜娘子对他和旁人是一样的，心性高傲的王爷哪里能忍受这个？比起这样的冷落，倒还不如骂他两句来得痛快。
当然他也只敢想想，没有人敢骂他家王爷，除了陛下。
“哪里不同？”
顾卿之挑眉问道。
看着自家王爷“兴致勃勃”的样子，暗卫为难地想了半晌，才“嘿嘿”一声，说道：“那啥，王爷，颜娘子对您那不是格外冷淡么，对我们只是一般冷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那不也是一种“独特”么？
还不等他话说完，顾卿之先是一记冷眼，吓得他浑身冰冷，紧接着，他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暗卫：……是你叫属下说的啊！
难道对你特别冷，就不算是一种“特别”了吗？
……
灵山上皇家避暑庄园修建得很快，颜若曦检查了足足三四遍，才跟着顾卿之“班师回朝”。
朝堂上，多日未见的皇帝仿佛又衰老了一些，双鬓已然有些花白，眼睛不复当初的明亮，看来，他最近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愈发显得老态。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行了礼，此刻不是早朝时分，大殿里除了皇帝，也只有他们俩人和一些宫人。
“平身。”
皇帝的语气和蔼了不少，看着颜若曦和顾卿之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慈祥。
颜若曦有些错愕，以前的皇帝虽然对她态度不错，可也只是一种客套，全然不似今日，眼神里似乎是带了几分真心的。
“陛下，虞城的庄园已经修建完毕，待到来年夏日，陛下跟太后娘娘便可移步居住。”
颜若曦说道。
皇帝点点头道：“是，朕已经听说了，庄园修建得很好，多了很多新鲜花样，尤其是太后礼佛的佛堂，辉煌却不奢华，贵重中更带了几分虔诚。”
颜若曦皱眉道：“多谢陛下称赞。”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帝笑了笑，问道。
上一次将颜若曦莫名其妙送进了天牢，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一次颜若曦又立了大功，是时候该将以前的错误弥补回来了。
“微臣想辞官。”
皇帝还以为颜若曦会像以前那样，几番推脱着说自己不要赏赐。没想到这次，她竟然回答得这样干脆，当然，也这样让人意料不到。
“你想辞官？”
皇帝皱眉道：“为何？”
颜若曦屡屡立下大功，前些天自己虽然冤枉了她，可也昭告天下还她清白，如今正是仕途一片光明之际，怎么会有人想要主动辞官？
想了想，皇帝还是轻轻瞥了一眼顾卿之。
顾卿之心里微微有些发虚，没错，就是发虚。
关他什么事？
“微臣资质不高，天赋浅薄，见识浅陋，实在难当重任，在此向陛下请辞，还请陛下允准。”
这朝堂、这皇宫，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皇帝眯着眼，打量良久，沉声道：“不可。”
颜若曦叹了声气，直言道：“陛下可否告诉微臣，是为何？”
皇帝见她态度似乎很是坚决，他的语气愈发冷了几分：“你是朕的功臣，正是功成名就之际，朕断然不能刻薄了你！”
就这语气，不知道是不想刻薄了她，还是不想轻易放走了她？
看皇帝的神情越来越冷漠，颜若曦知道，她辞官的事情，怕是遥遥无期了。
若是再继续说下去，惹了皇帝恼·怒，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是，微臣遵命。”
颜若曦垂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