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自打顾卿之出生，母妃去世后，太后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次。
每次听见，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动。
半晌，顾卿之笑了笑，点头道：“是。”
“那镇南侯府家的闺女，你是当真不喜欢？”
顾卿之几乎没有犹豫便点了点头，说道：“是，皇祖母，那安宁郡主嚣张跋扈，丝毫也不像是受过教养的大家闺秀。”
皇太后眼睛一转，随即点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祖母也不勉强你了，只是你这年岁愈发大了起来，再不成家，哀家心里急得很呐！”
顾卿之皱眉道：“皇祖母，孙儿不过二十有五，日后还长着呢，何必急在这一时啊？”
“胡说，你别当哀家老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你不过是心里还惦记着！”
惦记什么，她也不必多说了。
懂的都懂！
顾卿之一愣，突然笑了起来：“祖母，孙儿心里，逝者已去，留恋而已，不至于影响日后。”
“当真？”
皇太后的眼睛一转，一种激动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
她没听错吧，方才顾卿之说什么？
他说：逝者已去，不至于影响日后？
这么一说，她的小孙子，是放下那个女人了？！
“自然是当真。”
话语一出，皇太后能明显地感觉到，顾卿之语气里的轻松，就好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石头，幡然落地。
“你老实告诉哀家，你是不是有了中意的女子？”
皇太后眉头一挑，问道。
顾卿之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皇太后眼中的光芒闪烁得愈发“猛烈”，追问道：“你说，姓甚名谁，是谁家的小姐，哀家择日便让你父皇指婚！”
一丝为难从顾卿之脸上一闪而逝，半晌，他才摇头道：“不瞒祖母，孙儿的确有了心仪的女子，不过……若是儿臣想要迎她为妃，总得费些心思。”
费心思？
皇太后的神情一变，严肃了许多，半晌，她才不大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不是丞相家的闺女？”
顾卿之：……
“自然不是。”
皇太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不是丞相家的女儿便好了，那丞相嫡女原是许配给了儒之，除了她，放眼这东原，还有哪个女子是你娶不到的？”
只要不是兄嫂弟妹，不违人伦纲常，即便她的三三是要天上的嫦娥，她也要想办法给他娶回来！
“不是孙儿娶不到，而是……”
半晌，顾卿之还是没能说下去，笑了笑道：“罢了，祖母，此事还长着呢，暂且不议，只是皇祖母刚刚回宫，我还未来得及询问一句，上次皇祖母在五台山遇刺，无碍吧？”
皇太后冷哼一声，手一摆，皱眉道：“那起子人还想刺哀家？哀家当年跟先帝打了多少仗，什么阵仗没见过？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你不说，哀家也知道，幸亏你一直派人守着，关键时刻你的人将哀家救走，只是有一件事，哀家过意不去……”
顾卿之赶忙问道：“皇祖母何事？”
太后望了一眼前方，泪眼婆娑，片晌，她收起眼泪，轻叹一声：“茱萸不见了，去寻找她的人，都说她跌落山崖，再没了踪迹，茱萸已然五十多岁，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太后一直极力忍着，可顾卿之还是瞥到她眼中的泪光。
顾卿之下意识地扫视一圈，仍是没看见茱萸姑姑的身影，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产生了：是不是他这童心未泯的皇祖母又玩心大起？又跟他演戏呢？
“皇祖母，茱萸姑姑当真跌下悬崖？”
有些不确信的顾卿之，仍是问了一遍。
哪知道这一问，竟然让皇太后的眼睛湿润起来。
“是，去寻她的人都这么说，茱萸陪了哀家几十年了，如今，竟然走在哀家前头！”
听皇太后如此说，顾卿之这才明白，此事不再是个玩笑，而是当真的。
李茱萸，一直是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儿，自打皇太后嫁给先帝，这茱萸便作为陪嫁进了王府，此后一直伺候在皇太后身边。
自从顾卿之呱呱坠地，皇太后便对这第三个孙子格外疼爱，因为担心宫里的那些波诡云谲，便让自己的贴身大宫女一直照料顾卿之。
所以，李茱萸也在顾卿之孤单的童年，给了他不少的陪伴。
“皇祖母，茱萸姑姑是在何处坠下悬崖的，孙儿还想派人去找一找。”
若说不难受是假的，毕竟顾卿之也是生而为人，血造肉铸，陪伴他长大的人，毕竟都是有些感情的。
“哀家的人找了多久啊，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皇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一声，说道：“罢了，此事也不劳你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你的婚事，你若是不想跟哀家说那女子的身世，祖母也不会追问，只是一点，必然得是身世清白的女子。”
顾卿之点头道：“是。”
“罢了，哀家想起茱萸，总是心里难受得紧，三三，你且退下吧，对了，去把你父皇叫进来，就说哀家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
顾卿之又嘱咐了宫女几句，约莫便是让她们不得松懈，务必照料好太后，随后便走了出去。
正堂里，帝后坐在上位，顾卿之还未走到跟前，便听见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句子。
“陛下，臣妾不知，卿之多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啊，为何你总是冷口冷面的啊？”
皇后眉头微蹙，满脸的叹息。
“懂事？你是未见他在朝堂之上，御书房中，是如何顶撞于朕的！”
皇帝面色一冷，一股怒意在眼中积攒。
“陛下，你们虽是君臣，可也是父子，哪有父亲对孩子这般……”
皇后声音一顿，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上次，朕为他赐婚，镇南侯府的安宁郡主，不过一件小事，他竟然在御书房内公然顶撞朕，你说！这是朕的儿子么！这样的儿子，朕要如何教养！”
皇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起来是气急了的样子。
小事？
冷笑一声，顾卿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