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燚。
其实昭和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白天不过来看她，半夜三更倒是偷偷的蹲在她屋子里。
这样下去，她没被系统搞死，也迟早被厉燚吓得神经衰弱。
厉燚又一次站在紫檀木床前，静静地凝视昭和。
他又想起来小时候了。
冷宫到冬天是真的冷，可他一个人待在冷宫里不知熬过了多少冬天。
唯有十四岁那年的冬天是不同的。
——昭和来了。
冷宫里皇子跟公主也是分开住的，他们很小就分开了，直到十四岁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姐姐。
而那个姐姐，也住在冷宫。
十四岁的他对昭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权当是个陌生人。
可他们相处了半年，他就隐隐约约懂得了什么叫做亲情。
——然后就再一次的失去了。
四年后的现在，难道也留不住吗？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察觉到昭和快醒了。
“齐光——”
阿姐叫的是他，也只有神志不清醒的时候才会叫出来这个名字。
住在冷宫里的皇子自然是得不到父皇赐名的，他早就自己想了一个。
——厉燚。
阿姐问过他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他那时当然说：“我想像一把火一样，烧死所有我想让他死的人。”
跟他想的不一样，昭和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而是十分相信他。
“这样也好，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这个名字虽然不好听，但等你加冠了，阿姐给你想一个字。”
那是六年之后的事啊。
他那时如此想着。
可谁又能想到，不过几月他就坐在东宫的床上，在和亲前的最后，继续陪着阿姐。
“要是等你加冠了，阿姐还没回来，那就不好了。”她扶着白嫩的下巴，看上去颇有几分苦恼。“那就现在给你起一个备用吧。”
“叫什么好呢……”
她在昏暗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忽然瞥见了烛火。
“有了！就叫——齐光。《九歌》中说：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我的弟弟当然是与日月齐光的人。”
当时厉燚并没有读过《九歌》，只知道点头说好。
多年后翻开，才知道上一句是——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他们两个的名字是挨着的。
恍惚间厉燚听到了一声公鸡叫，他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了。
直到看到天光微亮，他才明白，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昭和被人看着睡压力很大，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王弟怎么在这儿？”
她揉了揉眼，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
“突然想看看阿姐。″
没有理由。
他的声音哑极了，像是几天都不曾喝水。
昭和听出了其中的害怕。
“你过来。”
厉燚便坐在床旁边的地上，隔着一层蚕丝被把头枕在阿姐的腿上。
室内早已不熏香了，浓重的药味儿却还在，昭和身上的衣服都仿佛浸了一层苦汁。
“阿姐不会死的。”
她拍了拍厉燚的头，继而又轻抚他的鬓角。
“你现在是皇帝，又长大了，阿姐舍不得死。”
“王弟不信。”
昭和似乎被他逗笑了，“这有什么不信的，若有一日，车同轨，书同文，我希望那都是王弟的功劳。若千秋万载之后的歌功颂德，我希望写的是王弟的名字。”
“我舍不得死的。”
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承诺，显得语重心长。
明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保证，明明张太医的诊断说法还历历在目，明明那半盏血茶还仿佛在眼前。
——厉燚信了。
厉燚还是信了。
往后的几天，他果然不在半夜前来。白天偶尔会来看看昭和，言谈中也只把这个当成会治好的病。
他真的相信昭和不会死。
尽管张太医的诊断越来越急迫，中药熬的更是一会儿都没停下来过。
每天依旧这么过着。
直到又过了几天，张太医涕泗横流闯进上书房。
“公主的病好了，公主的病好了！”
这一个月太医院的人算是真熬白了头，这荣敏公主病症古怪，生机几无，眼看随时会没了命，偏偏还身份贵重。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撑了一月之久。
太医院的医师每一天都在为她下一顿吃什么中药而殚精竭虑。
厉燚没有说话，张太医就自己琢磨着又补了句。
“想必是公主重燃斗志，尘世有所牵挂，才创造了奇迹吧。”
阿姐真的做到了。
他们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继续相处，真好。
厉燚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眼角却慢慢有些发红了。
人想死是很容易的，若是想活，便不知有多难。
……
其实昭和这回还真没觉得有多难，全靠系统操作，系统醒了就不用抽她能量了。
而系统苏醒后更狗了，它发布了一个任务，让去宝华寺上香，然后就继续沉睡了。
理由是……
它想升级了。
呵呵。
想下线玩儿一会儿直接说，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吗？
还有那厉念华，这几天她都病重成这样儿了，她居然也没有趁机搞点事儿。
也下线了？
昭和突然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她险些条件反射一个过肩摔。
好险察觉到是厉燚了，堪堪收住了手。
“你瞧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我开心。”
厉燚难得反驳她，略微抱了一把就放了手。
定定观察她的状态，面色白里透红，气质还有些弱柳扶风，站着的时候也不再显得勉强了。
这是真好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阿姐最近可要好好补补。”
厉燚自顾自的端起双龙戏珠蓝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昭和，心有余悸的亲眼看着她喝下去。
“放心好了，我又不会亏着自己。”
昭和眉眼弯弯，隐藏在茶水上升的雾气之后，
“我记得之前你喜欢吃一个厨师做的菜，如今病好了，既然喜欢，便让她多做些。”
昭和不由咋舌，他这个傻弟弟是真没开窍。她确实喜欢人家做的菜，但人家明显更喜欢给厉燚做菜。
媚眼当真抛给了瞎子不成？
到底是别人的事，昭和也不再纠结。
“过几天，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