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硕没有必要回答他，但他还是说了。
“公主被烫伤了，我很担心。”
厉燚袖口下的手指一颤，继而慢慢握成拳。
他竟不知。
然而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之色。
“不劳大汗废心，宫中自有太医。”
“太医已经看过了。”
他当然也不知。
究竟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为什么乌丸硕会知道？
他跟阿姐……
竟有了纠葛吗？
“那便好，大汗还是专心想商道的事吧。”
早一日解决，便早一日滚回大月。
……
落华宫内没有焚香，只有一些时令瓜果放着，气味很是自然好闻。
明明昭和不在的时候，他也来过落华宫，可只是住进去一个人，感觉上就大有不同。
“参见陛下。”
有人盈盈一拜，步步生莲，衣摆翻转。
厉燚没有扶她，他突然想起很多次，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她总是恪守礼仪，非要行礼。
可是有很多次，她是不叫陛下的。
而是叫——王弟。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听乌丸硕说你被烫伤了。”
听乌丸硕说，这几个字藏着的怨念昭和当然能读出来，乌丸硕果然说了。
是想让她帮他吧。
可他到底求的是厉燚什么，她现在也不知道。
“一点小伤，我就没跟陛下说。”
昭和一脸风轻云淡，甚至脸上还有笑容。
几乎是瞬间，厉燚就想到了上一次她病的快要死了，还在强撑，她脸上的神情与上一次一模一样。
“伤在哪儿了？”
“右手臂。”
厉燚直接掀开她的袖子，就看见了一大块纱布，整条胳膊都被烫了。女子身上最忌留疤，何况还是这么大的面积。
“谁干的？”
昭和只能说实话，就算不说，厉燚也有办法知道，宫里上下都是他的人。
她把手臂抽回来，厉燚立马就放松了钳制。
“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不小心，已经打发去辛者库了。”
只是打发去辛者库，阿姐也太心软了。
厉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当着昭和的面儿要说杖毙她。
“在宫里多休息几天吧。”
昭和怕的就是他这句话，只住了一天，胳膊就要没了，多住几天，岂不是头都要掉了？
“不必了，近来忙的很，又是要与大月商讨合作，又是要迎娶皇后的，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不，没什么好添乱的，你留下……”休息几天。
昭和猛然打断他，“我不喜欢厉念华，也不想在宫里看见她。”
厉燚总是爱说废话，真以为太阳和星星都绕着他转，全世界都要听他的吗？皇帝当久了，那股子说一不二的劲儿就令人愈加厌烦。
厉燚知道昭和生气了，但他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昭和没说不想看见乌丸硕。
“皇上，请回吧。”
许是因为手上连绵不绝的疼痛，以及持续不断的烧灼感，昭和的耐性已经降到了最低。
甚至不想与厉燚虚与委蛇。
厉燚脚尖动了动，若有若无的透出了几分局促和无措。
“好。”
最终，他只能这么说。好像从那一次离宫开始，他们之间的亲情也在渐渐薄弱，是昭和知道了什么吗？
是他变了还是昭和变了？
猎场上皓日当空，红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利剑划破空气，射入敌首的心脏。
昭和没变。
或许真的是他变了。
阿姐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总要为她做点儿什么。重新回到了上书房，“去把最近去辛者库的落华宫宫女带来。”
帝王发话，怀香很快就被人带了上来
“陛下，陛下，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指使我……”
怀香一跪下来就开始大声求饶，涕泗横流，还嚷嚷着有人指使，厉燚不可能不在意。
“你既说有人指使，那是谁呢？”
厉燚静静地看着他，帝王的威压在这一刻释放无疑。
怀香自然不敢说谎，她本来也没打算说谎。
“是念华公主，念华公主她嫉妒荣敏公主的美貌，让……让奴婢用开水泼荣民公主的脸。”
怀香颤颤巍巍的说完了，真心希望皇上能放她一马，她只是被金钱迷了心窍，那边派来的人说好会保全她，结果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凭什么不说实话？
本来是打算泼到脸上的！
最毒妇人心，厉念华，真以为自己能做皇后吗？真以为是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了吗？
阿姐，阿姐该有多害怕。
这一切不是意外，而是阴谋，阿姐又怎么能在宫里住的放心呢？
而他干了什么？
他一直劝昭和留下来，在不清楚事实的情况下。
“杨有福，让慎刑司的人继续审问她。”
这种背主之人既然能背第一次就能背第二次，说不定是胡乱攀咬谁。如果真的是厉念华，那现在就要用上贾光禄的后手了。
＊
乌丸硕静静的坐着，手指捻动着袖口，脑中不断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跟大魏的商道绕过楚国，双方的运输成本都会提升很多，还有很多存放时间短的东西也很难再运过来。
路线已经基本确定了，现在正在商议的是关税，大月是处于下风的，因为物资缺乏，只有牛羊皮能贸易，肉类在路上就会坏完。
别的什么水果更是不用想，而魏国需要买到的很少，要卖的倒是很多。
大月可以吃亏，但是不能吃太多。如果昭和能起作用，在厉燚那里他也能轻松一些，整个大月也能轻松一些。
要是能重新娶昭和，在京中举办仪式，关税更只会变成一个形式。可如今大月不如以前强势，只能让昭和自己愿意，如若不然，交好不成反结仇。
他想起了昭和颤抖着眼睑说，不想看到跟大月有关的东西。
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可是他没办法啊，大月的孩子都等着他救命呢。
而一个受宠的魏国公主，能做到的太多了。
“大汗在这儿想什么呢？”
图库鲁吃着烧鸡，回来就看见大王在发愁。
嗯，还别说，大月的饭做的还算好。
“我在想巴尔吉给我说，你那天……”
“大汗，那天什么也没发生，巴尔吉是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