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又问了一遍。
这次的语气与先前那次却不大一样了，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埋怨或者迁怒。
“想见见你。”
没有理由。
乌丸硕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而是尽可能与昭和说话，转移她的注意。
“从你离开我视线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想见你了。”
平时越发沉默的男人说起情话来就更能感动人。
尤其他还这么认真。
“可是……”昭和顿了一下，还是硬着心肠。
“我不想见关于大月的一切。”
自然也包括你。
大月上有格尔吉的悬崖，贝库伦的湖泊，有广袤无垠的草原，有雪白雪白且大朵的云。
所有草原上出生的儿郎都真诚的感谢大月这个母亲，感谢生养之地。
乌丸硕也是如此，他更不允许别人说这里不好，如果有人这么做了，他一定倾尽一切去睚眦必报。
然而今天，这条准则里又加上一个前提，除了昭和。
“嗯，我知道。”
乌丸硕并不意外她会说出这种话，在大月她只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右帐大阙氏，有很多草原上的女人，男人针对她排挤她，只因为她是中原人。
而她离开了大月，就是尊贵的公主。
谁又愿意回想起以前悲惨的一切呢？
乌丸硕的出现，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提醒。
接下来他们都没有在说话，昭和也没那么疼了。老太医收针，昭和的手上已经包的很漂亮了。
“忌食荤腥……不可沾水……药膏一日三涂……谨遵医嘱……”
老太医细细的给画眉交代注意事项，乌丸硕也支棱起耳朵听着，好像要亲自照顾昭和似的。
长喘一口气，老太医终于说完了，画眉又找了个小太监扶着他慢悠悠的回去了。昭和和画眉都似有似无的扫了乌丸硕一眼，送客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乌丸硕厚着脸皮当做没有看见，又是一把抢过画眉手里准备给昭和擦眼泪的湿帕子，自己动手给人擦了。
他的动作称得上笨拙，这是应当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昭和想动手推拒，但就她那点子力气显然是奈何不得乌丸硕。
“我走了。”
给昭和擦完了眼泪，乌丸硕放下帕子就走了，跟上次一样的干净利落。倒活像是谁逼他来的。
“嗯，小秋子去送送他。”
免得乌丸硕不认路。
仿佛无意间的一句话，却不可能是无意。
未出口的话也不知有几人能听懂，这暴露了昭和的担心。
乌丸硕转过身，眼睛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屋内博古架上琳琅满目，涵盖古今，乌丸硕路过这些珍宝，觉得所有的珠光宝气不及昭和的一个回眸。
眼瞧着他走了，伤也处理好了，是该干些别的事了。
“叫怀香进来吧。”
仅仅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画眉听着却无端的有心惊肉跳之感，这是要算账了。
怀香依言被人带进来跪着，由于她在外面跪的太久，腿实在是麻的厉害。站不起来，所以是两个力气大的嬷嬷提着她进来的。
她娇弱的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不时微微颤抖着，整个人憔悴的不像话。
“给她一点凉水，让她清醒清醒。”
众人心知，这是要开始审问了。
一瓢凉水泼下去，怀香的身体猛然一抖，柔弱无助的像雨敲打初荷，叶片不堪承受。
“是谁指使你的？”
昭和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即使右手被雪白的布匹包裹着，也丝毫无损她的威严。
“奴婢……只是不小心，无人指使啊。”
怀香声泪俱下，为今天的失误忏悔。
“厉念华——”
昭和一字一顿的念出一个名字，仔细观察怀香的反应。
怀香的肩膀颤抖了一下，面上也透出几分心虚。
哦，看起来不是厉念华了。
那就奇怪了，整个宫里除了厉念华，还有谁会这么恨她？
居然还下这么大本儿？
“你最好说出来是谁。”
又是警告了一次，怀香却还是摇了摇头，只喃的自言自语道。
“奴婢……只是不小心，还请公主……公主恕罪呀。”
这是还要坚持自己的演技了，可谓是收了钱的，十分有职业道德。
“你要我如何恕罪？那一盆水可是直直的往我脸上去！”
看着她那张依旧到现在还在装小白花的脸，昭和厌烦道：“罢了，不愿说就拖出去吧，送入辛者库或者腋廷，学好规矩，再去侍候别的主子吧。”
宫中这两处长做宫女处罚之用，其中干的活辛苦劳累不说，休息的时间更是几乎没有。
所有被罚入这两处的，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机会。
宫里又不是自己的地方，只能入乡随俗，要不然招呼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不，不，我说，我说。”
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大后果，公主不是应该原谅她吗？
怀香仓皇的想要昭和收回成命，那个人明明说会站出来保她的，结果到现在也没看见人影。
“可是我不想听了啊。”
立马有人上前把怀香拖了出去，塞住她的嘴，没人敢为她求情。
等待她的，只有无休止的劳作。
不让怀香说，是因为恐怕怀香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指使她的。
[系统，查查是谁干的。]
反正她有系统这个作弊器，不用白不用。
[白黎。]
好熟悉的名字。
白黎，听着就不像一个普通人。
昭和终于从脑海的夹缝里找出了白黎这个人物，这就是当初是穿越者被她丢到落华宫小厨房的那位。
怎么着，这是觉得亏了她了？
才回来一天就要下手，真是看得起她。还买通了宫女，伪造了身份，这位穿越者恐怕现在能量不小。
可是现在还不是收拾她的时候。
这件事只能是厉念华干的，只要密诏上所谓的婚约存在一天，就会有一天大臣提出杀了她来破僵局。
厉念华在一日，她就不得安生一时。
＊
“商道在落木奇做中转站，以此……”
乌丸硕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此刻更是神情恍惚，厉燚当然会出声询问。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