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第二层。
司念一踏进去，幽蓝的火光便如星辰一般密密麻麻点缀在天花板，微弱诡异的光点亮的空间也极为有限。
但她一眼就看见躺在中间，似乎没有呼吸的长发男人，脸上盖着一本厚重的书，苍白的手指无力顺从地搭在地面。
司念呼吸一紧，心跳急速跳转，双腿却忽然发软，竟差点摔倒在地。
她快速抬手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师傅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橘猫没有说话，只咬着她的裤腿，催促她立刻上前，见她不动，跳到一旁喵喵大叫。
她竟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了焦急与烦躁。
司念从开始的担忧，逐渐转为疑惑，神志也在此刻回笼，脸色也从惊慌变得冷静：“师傅！”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躺着的人忽然动了下。
火辣的目光瞬间从他身上转到橘猫身上。
橘猫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喵喵叫着跳到男人怀中，露出肚皮，乖巧得不像话。
“你们两个联手吓唬我，有意思吗？”司念愤怒追上去，狠狠揪起橘猫的耳朵，猫爪子挣扎拍打她的手。
猫肉垫虽用力，但没露出爪子要伤害她的意思。
司念忌惮师傅，没有对他动手，但是幽怨的眼神看得男人心虚转过了脑袋。
他笑着抬手抚摸橘猫：“小家伙说想要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条件，便是答应配合它吓唬你，我对你们之间的状态很苦恼，只能对不起你了。”
司念抿嘴，欲言又止。
好半晌后，发顶被人不轻不重揉了揉，司念双眼一红，虽然这摸头的动作很像在哄猫，但气氛很好，她可以暂时不计较。
“师傅。”少女低声呼唤一下，伸开双手抱住他。
男人愣了两秒，无奈叹气，按在她头上的手下移到了肩膀。
“我听到了送你过来的男人对你说的话，和你在一起的人，对你不好吗？”男人艰难组织了一下措辞，小心询问。
他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长了，也知道有些话题是很冒昧的。
可在他看来，司念就如同他的孩子一般，他无法对她的问题视若无睹。
怀中的身体变得僵硬，男人垂眸，小声询问：“是不方便跟师傅说吗？”
男人语气中的伤心过于明显，司念就算没看到他的脸，也能猜测到他此刻的表情。
肯定是低垂着脑袋与长睫，绯红的薄唇紧抿，漂亮出尘的脸上布满懊恼与担忧。
司念光是想想，便头疼。
“没有，我的任何事师傅都有权过问，知道您担心我，我很开心。”她伸手握住男人的手，灵气斐然的眸子中迸出希冀的光。
男人失笑，“那你跟我说说你的经历吧，上回见面太匆忙，都没好好说过话。”
他抬手一挥，黑暗与幽蓝的光一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明亮温暖的光线。
流水茶桌上微型景观极为漂亮，司念看着面前飘着热气的茶杯，事无巨细将自己的事道出。
一开话匣子，嘴便停不下了。
男人看她的眼神越发温和，神思飘到了很遥远的回忆之中。
他活了太多年，从前的事本该记不太清了，可现在却仿佛历历在目。
当初他下山历练，却在一处被妖魔占据的偏远山村中，捡到一个被随意丢弃在坟包里的女婴。
小孩出气多进气少，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哭得青紫，身上没裹布料，还带着腥臭的血气，好像是才生下便被无情丢弃。
他于心不忍，将小孩带回上门养着。
小时候的司念身体不好，一直到五岁之前，都靠着各种灵丹妙药吊着一条命。
他几乎倾注了自己的全部东西在她身上，可司念依旧是病恹恹的样子，好像哪一天没看住，人就会去往另一个世界。
无数人说他此举甚蠢，他却甘之如饴。
人既是他捡回来的，他便要用尽全力将人治好，若是半点责任心都没有，又何谈问仙求道？
抱着这样的执念，小女孩在他手下被教养长大，逐渐展露出了过人的剑修天赋。
却也因此，害了她一辈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会想，如果当时将人治好，给她寻一户富庶人家养着，她这一生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师傅？”
少女疑惑的叫声响起，将沉思的男人唤回神，他蹙眉吐出一口浊气：“听起来，那人对你似乎也算不错。”
“但你说想要重新开宗立派，那便不能与俗世之人牵扯过深，你愿意舍弃和他的关系？”
男人笑着看她，语气之中却满是认真。
他黑眸深邃，像拥有能动心人心的能力一般，司念只与他对视了几秒，便扛不住侧过了脑袋。
“不知道，还是不想？”男人却没放过她，神情认真追问，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
司念搭在膝上的双手握紧，双腿也开始并拢，她的害怕与担忧藏在每个小动作里。
“可能都有一点。”
过了许久后，司念的声音才响起。
她快速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压下心头控制不住的悸动：“可我也清楚，男人最不可信，当然除了师傅以外！”
“喵！”
趴在她脚边的橘猫不满，伸出爪子刮向她的裤腿。
细微的刺痛叫司念失笑：“你也除外！”
橘猫哼哼，尾巴满意地摇摆起来。
“你年纪小，容易识人不清，作为长辈，我总是免不得要多提点几句，你可别嫌我唠叨。”
司念快速回话：“师傅对我好，我心里都清楚。”
男人勾唇一笑，侧眸看向窗外：“时间不早，你也该回去了。”
“有位小友，等了你很久。”
司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到路灯下一道颀长孤寂的身影，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傅清辞。
她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追到这里来。
“你跟我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但我还有另一个选择送给你，你想不想听？”
司念稳住被不速之客打搅的心神，“您说。”
“不用再辛苦重建宗门，我积攒的财富够支持我们师徒这辈子衣食无忧，你想去何处，我们便去何处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