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要回答的是一道送命题,陆广白在脑子里大概组织过一下语言之后,这才慢慢开了口。
“简单说来,沈青黛是在四年前,我们俩人婚礼的前一天出现的。那时候她突然出现说,你不是我幼时的救命恩人,她才是。”
终于以另一种状态与陆广白聊起这件事,能够亲耳听到他对于当年那件事的表述,黎松松坐得笔直端正。
她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个狗男人会说些什么话来掩盖两人当年那般崩塌僵硬的关系。
微微挑高眉梢,黎松松分外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你就相信了,一个*见面的,小姨子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陆广白总觉得从黎松松口中冒出来的小姨子这三个字,总是带有些许别样的味道。
不甚自然地抿了抿唇,他僵硬地点头。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是我当时看到她手里那些堪称铁证的证据时,确实相信了她。”
如果要让现在的他再回到当时的场景做选择的话,他八成会对沈青黛嗤之以鼻,然后说我家老婆如何关你屁事。
毕竟对于这种故意在婚礼前夕出现的,一看就是不怀好心破坏他和黎松松关系的女人。
他从来都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好眼色。
轻点下颌,黎松松红唇向上勾了勾,还算诚实。
没到为了骗她生孩子就颠倒黑白,模糊往事的混账地步。
“所以,你相信她之后,又对我这个‘存心’欺骗你感情的女人做了些什么事情呢?”
终于要说到整件事情中最叫人窒息送命的地方,陆广白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分外郑重地侧过头看着黎松松。
往常清冷毫无波澜的语调此刻多了些不平稳的起伏。
“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当初的我对你做出的事情,但我不能欺骗你。”
“嗯?你说。”
见黎松松依旧是这副信任又天真望着他的模样,陆广白只想把四年前的自己提起来撞墙。
“四年前的我,在婚礼现场,你被沈青黛戳破说是故意欺骗我的,假的救命恩人之后。我,没和你结婚。”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极其沉重且痛苦。
就好像,他是在回以什么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折磨人的记忆一般。
看着陆广白现在的样子,黎松松在眨眼间感觉自己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当年。
他满脸冷漠,不顾她的哭诉哀求,只将她当做一个贪恋权势心机深沉的恶毒女人。
那时候的他,是否想过会有如今这般荒唐的后续呢?
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陆董事长,为了不可说的家族传承,愣是为了她这么个女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编造出各种谎言。
甚至于还有闲心,与她这么个曾经他厌恶透顶的女人坐在一张床上谈心。
或者说是,小心翼翼地像“失忆”的她阐述往事。
原来这就是那些人说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呀。
听到这儿,黎松松自然是要表现出该有的愤怒和惊异来的。
她霍然站起身,分外决绝的从陆广白握紧的双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在宽大柔、软的大床上后退一步。
抬起手指有些失控地指着他的鼻尖。
“说了这么大半天,结果你当年就是和那个绑架我的沈青黛狼狈为奸,就你这样没脑子的人,我怎么可能还会嫁给你?”
听她说出自己没脑子的话,陆广白张了张嘴,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才是。
的确,他在当年这件事情上的处理的确可以用没脑子来形容。
并没有让陆广白辩驳的意思,黎松松吸了吸鼻子继续质问。
“我问你,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存心欺骗你,冒领幼时拯救被绑架的你的功劳的坏女人。”
“那我可曾有过任何一瞬间,向你说过,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种鬼话?”
被黎松松这句锐利的话死死噎住,陆广白有些怔愣地摇摇头,“没有。”
他们在一起三年,她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她曾经救过小孩的话。
更甚至于,最初见面的那一天,她表现得像是根本就不认识他一样。
反倒是沈青黛回国那天拿着大堆证据来找他时,那番作态,倒像是对他了解颇深。
“又或者,我对你做出过什么明确暗示性的动作和事情,让你误以为我就是当年救你的那个小女孩吗?”
一说起这件事,黎松松就来气。
她觉得当年的自己完全就是无辜到了极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就是在众人面前,成了一个故意抢走妹妹功劳,又哄骗到通亨市金龟婿的蛇蝎恶人。
更甚至于,最后她还被赶出沈家。
大雨夜,浑身湿透,脚踝红肿着不知走了多远。
回到兴新小区时就是个被人打回老巢的落水狗。
那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狼狈的一段时光。
全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原本预想这次陆广白依旧会满脸尴尬地摇头,跟着说没有。
结果他听完这些话,却分外倔强地点点头,肯定道:“有。”
“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偏爱穿红色类衣物,手上还总是带着根石头手链,走路还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声。”
没成想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诡辩,黎松松指着他的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爱穿红色衣服,爱戴手链,就是暗示你了?”
“哪里来的这么糊涂的思维方式?”
搞了这么大半天,合着当年陆广白那般言之凿凿指责她各种暗示误导他,以为她就是他当年的救命恩人的话。
仅仅是靠着这两样东西来的。
还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极致。
有谁规定她不能穿自己喜欢颜色的衣服了吗?
又有谁规定她不能戴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手链了吗?
简直,可笑至极。
极度愤怒地摆摆手,黎松松抬脚就要下床。
“得了,您这样的糊涂蛋我可高攀不起。虽然不知道失忆之前的我为什么会脑子发轴到和你这样的人再次结婚,但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
“我是不可能和你再一起过下去的,我怕我晚上忍不住拿把刀把你给剁了。”
急忙起身拉住要走下床的黎松松,陆广白又体会到那种心都要被掏空的恐慌感。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怎么能让她在这第一天晚上就离开陆宅呢。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宁愿她拿把刀把自己给剁了,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离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