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我明天就叫人转给你。”
抬起右手在空中摆了摆,黎松松对他灿烂笑开,那笑却没有一点温度。
“至于房子,你当真以为我会那么蠢,为了那么套小房子就把自己都赔给你?那我这么多年才真是白混了。”
“陆广白,从我回国开始,你就在算计我。可你不知道,我也在算计你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
撂下这几句化作尖锐戾气深深扎进陆广白心坎的话,黎松松吹了吹手指甲。
手指拧上门把时,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她转过头来对站在原地绷紧脸的陆广白招招手。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我猜你应该挺想知道的。”
“什么?”
听到这话,陆广白费力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来,凝望着她的双眸严肃深沉,一动不动地直直盯着。
好似害怕她下一秒就消失在眼前一样。
他有预感,她即将说出口的事情,会是他长这么大,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即便如此,只要是她说的,他都要听。
毕竟,能和她在一个空间里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
双手环胸,黎松松姿态慵懒地依靠在门框上,她微歪脑袋,想要将陆广白每一寸表情都看得清楚明白。
她想要看看,他后悔顿悟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当然,若是他不相信,那她也无所谓。
“关于小时候绑架案的真相,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谁吗?为此还不惜当众辱骂我。”
说起这事,陆广白眼前忽然闪现起当年,她跌坐在地,面色惨白,手指颤抖着捏住他的裤腿。
哭着问他是不是真的不相信她。
极为沉重地点头,陆广白应了声。
“你当年,没有说出任何辩驳的话,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敢相信你的原因。”
他那时候想着,如她这般骄傲的人,若是被冤枉了,势必会扯出一大串叫人哑口无言的反驳来才对。
“你只知道我当时没反驳,可你难道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忘了很多事?”
眉心紧蹙,陆广白松开握紧成拳头的手,声音有些不可抑制地发颤。
“我那时候以为,你是装的。”
闻言,在心头感叹果然是愚蠢的男人,黎松松手指上移勾了勾头发,“装?我有那么闲?”
笑得潋滟勾人,不过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条傻狗。
“说来也算巧合,托你的福,那天晚上被赶出沈家后,我回兴新小区睡了一觉,然后我就想起来了。”
听到她说被赶出沈家这几个时陆广白就觉得自己心脏被人狠狠遏制住了。
那天发生的一切何尝不是宛如刀刻斧凿一般,深深印刻在他心里。
于是他也清楚得很,那天晚上,下了超大的雨。
可他分明记得,后来,沈青黛还说是黎松松自己不愿意继续待在沈家,连夜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沈家。
自此音讯全无。
原来,那时候的她,被赶出去了。
沈家的人,他们怎么能,如此欺辱她?
又怎么敢,将他当做跳梁小丑来戏耍。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他们不是这么说的。”
措辞有些无措慌乱,陆广白上前两步想要将黎松松抱进怀里,却在对上她冷凝的眉眼时重新落下了手。
而后垂下脑袋,语气低沉,“你都想起来了什么?”
“你被人救的那天,我穿的是一件红色棉袄,后来我把你带到一处很隐蔽的地方让你藏好,跟着又去把沈青黛找回来,和你藏在了一块。”
一字一句说着脑子里当年发生的事,黎松松唇角的弧度冷硬讥讽。
“我猜,当年的你,连我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毕竟看样子就被折磨了好多天,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不然也不可能,把她和沈青黛都给搞混了。
听她说起曾经的事,陆广白抬起头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可是我后来清醒过来获救时,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小姑娘。我还对比过你和沈青黛两人小时候的照片,最后确定我当时看见的的确是她。”
“难怪。”嗤笑出声,黎松松笑着摇摇头,抬手在空中拍出来几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当年的真相其实是,我将你们都藏好之后,沈青黛说冷,非要我身上的红色棉袄,我就脱给她穿了。”
“跟着我就跑出去找人报警来救你们,不然你以为,你们俩人光是待在那儿,是谁通知的人?”
“说起来倒也是我活该,谁让我一股脑救人,大冷天的让自己感冒发高烧,醒来就忘了那件事了呢。”
事到如今,陆广白要是再没想明白,那也就枉费自己平白长了个脑子。
黎松松所说的很多都是细节,是沈青黛从未在他面前提过的细节。
“说完了,你爱信不信,我走了。”
语罢,毫不留恋打开门走出去,黎松松连头都没再回一下。
这般犀利无情的姿态,倒是让陆广白分外清晰地想起来,黎松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因为被人揪住某个可以称之为把柄的东西,就畏畏缩缩屈服的女人。
她更不是那种,会简单因为感情就抛弃自己的所有原则,转而卑微去*他人的女人。
黎松松,从来都是自己的女王。
想来也是可笑,看着还在空中左右晃荡的门,陆广白忽然跌坐在床角,抬手捂脸笑起来。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这脑子当时怎么会生出那么荒唐的想法。
那时候的他怎么会以为,拿捏住了对她而言最珍贵的房子,就能逼迫她签署那份留在自己身边的协议了呢?
明明,她最有可能做出来的事,是连同他一起毫不犹豫地毁掉。
黎松松,典型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让她心甘情愿屈服于他这个曾经在婚礼现场狠狠打她脸的男人,怎么可能呢?
到底是他从一开始,就太过自以为是了。
这样想来,倒是有些难为她了。
这段时间一直压着性子与他周转,也是她对于他仅有的一点耐心了呀。
若是没有沈青黛搞出来的这么一档子糟心事,兴许她还能在他身边再待的久一点。
可惜呀。
笑着笑着,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卧室内,忽然就传出了些男人压低的呜咽声。
陆广白从未如同此刻这般清楚明白地感觉到,他和黎松松,曾经那点仅有的勾连在一起的线,彻底绷断了。
她,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