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季家实力虽不敌沈家,但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沈熠祺却非但没有要他钱的意思,语气里的心虚还突然全部消退,换上了强硬:“季老先生,您跟我爷爷的关系是值得我们晚辈敬重,但这些不是你来插手我们晚辈私事的理由。而且您年纪也大了,还是多为您自己的晚辈想想,能多留多少东西给他们吧。”
他这话可是一丁点情面都没留,暗戳戳地警告季景中,他们季家那点产业可经不起什么折腾,与其为了护着贺南晴而把这些都给押上,倒不如明哲保身,给后辈留点家底。
被一个晚辈这么威胁,季景中自然怒火中烧,双手都紧紧攥起了拳头。
但他又深知,沈熠祺要是真打算硬刚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是对手,也不能真因为这事而给季家带来无妄之灾。
因此他只能丢下一句“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样最后究竟能得到什么”后,愤然起身离开。
他一走,季海超就更加尴尬,也只能替自家爷爷道了歉后,赶紧溜之大吉。
当包厢里只剩下沈熠祺一个人时,刚刚他有多剑拔弩张,这一刻那些尖锐就全都调转枪头,对准了他自己。
尤其季景中最后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不停回荡着,怎么都消散不去。
是啊,他跟贺南晴现在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
他现在怎么就会屡次三番用这种为人不齿的方式,成为自己过去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了?
但贺南晴真如她自己所言,心里早已认定,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吗?
他不相信。
就算事实摆在面前,就算是自欺欺人,他也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把面前刚刚被季景中关掉的手机,再次打了开来。
手机里传来的,依旧是贺南晴的声音,但听起来她心情好像已经好了不少:“老越你说得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任何困难都会有解决的办法。我很高兴能有你这个盟友一直陪着我,而我最亏欠的就是你……”
沈熠祺听到这里,却简直恨不得直接把手机给砸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所以他对她而言,就只是她人生当中的一个坎?
而越浦和却是她的盟友,是她最亏欠的人?
两者一比,高下立见。
他甚至会愤愤地想着,既然他真是一个坎,那他就把这个坎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好了。
他倒要看看,她怎么能轻易过得了他。
当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到面前的酒瓶上时,突然回想起刚刚季景中说过的话:“肩上有伤是不能喝酒。人生在世,做什么事也都要有个规矩。”
但此刻他却禁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抚摸着酒瓶喃喃自语:“谁规定做什么事都要有规矩?”
……
隔壁包厢内。
“那我们现在也只能为了你奶奶暂且忍耐下,一切等送走她老人家再说。不过他让你每晚去做女佣,实在太过分了,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去解决……”越浦和还在说着,贺南晴手机突然响了。
她低头一看屏幕,顿时面露难色。
越浦和猜到了:“他打来的?”
贺南晴点点头,当着他的面接通电话,才听了两句就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让我现在去帮你换药?”
“……沈熠祺你搞清楚,我只是答应你每晚去豪庭公馆做女佣抵债,没有义务随叫随到……你肩上的伤是为我受的没错,但那也不是什么重伤,随便找个小诊所都能解决……”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反正我现在在外面,没法给你换药……我在郊区呢,很远,真没办法……什么,你就在我隔壁?”
一听到这里她顿时面露诧异,甚至是淡淡的惊恐,对面越浦和看向她的眼神也意外至极。
……
贺南晴费了好大功夫,才安抚好越浦和先回去,然后走进了旁边包厢。
当一进门看到沈熠祺只身一人坐在里面,还以充满质问的眼神看向她时,她自然大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顿数落:“没想到沈大总裁这么无聊,竟然不惜追我们追到这里来。”
沈熠祺居然还显得底气十足,学着她的口吻:“没想到贺大医生这么自信,竟然会以为我需要追你们到这种地方来。”
虽然眼前的事实足以证明,他这分明是在狡辩;但贺南晴也没闲工夫对他追究到底,就想直面主题:“沈大总裁不是要我来帮你换药吗,怎么连个药箱都没有……你喝酒了?”
当一靠近,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酒气时,她不禁狠狠拧了拧眉,语气也更加冲:“你难道连受了伤不能喝酒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吗?喝酒会让你的毛细血管充盈,更容易出血和感染;而且当时我也给你打了破伤风针,要是因为喝酒而引起过敏,问题就会更严重……”
“所以你还是担心,我会出更严重的问题?”沈熠祺立马打断了她,可语气有些吊儿郎当。
贺南晴听到这里,却立马收起了焦躁的情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只是纯粹以医生的身份,来提醒病人而已。”
“那就再纯粹以医生的身份,好好帮我换药。”沈熠祺说完,一通电话让服务员送来了药箱。
上回在医院帮他换药时,贺南晴还挺自然的。
以为他肯豁出命来保护她,就是真把她放在心上了;以为他没跟秦可可结婚,就是断得一干二净了;以为她真的可以给自己漂泊的心找一个好归宿,让贺彤有了真正的爸爸……到头来却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因此这回别说触碰他了,她甚至压根都不想靠近他。
她后退到离他足足有半米远的地方,只用两根手指挑开他的衬衫,伸长了手臂,用沾了碘伏的棉球帮他消毒完伤口后,再用纱布包扎……动作虽比平时笨拙了很多,但手指愣是没有触碰到他分毫。
她这略显滑稽的模样,让他禁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贺南晴,你可真是把不想靠近我,又不得不靠近我的模样演绎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