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餐厅里。
张妈收拾着碗筷,乐呵呵地说道:“温小姐,老夫人就听你的,你来了,她饭都多吃半碗。”
温南溪的笑意,浮在面上,离开在即,她今天这一趟过来,是来跟秦奶奶告别的。
“南南,你扶着我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也看看你之前种下去的花,已经长了一点嫩叶子。”秦老夫人笑着说道。
“好。”
温南溪将她扶了起来,走到了院子里。
今天是难得好天气,暖阳散满了整个院子。
张妈搬了一张藤椅过来,温南溪小心地扶着秦老夫人坐下。
“你看看,这可是你和晟北一起种下的,明年春天,花就能开满整个院子了。”
温南溪低垂下眼帘,花枝上,嫩芽刚刚冒出,嫩绿嫩绿的。
可惜,她只有现在有机会看,往后恐怕都看不到了。
“晟北,你回来啦!”耳畔突然传来秦老夫人高兴的声音。
她眼睫微颤,下一秒,身前就暗了下来。
漫过来的影子,投落在她的脚尖上。
她红唇抿了抿,才缓缓抬头,对上那双幽深晦暗的鹰眸,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怎么会来?
之前,在听到她说一定要留下孩子后,他说如她所愿。
而后她来北苑就再也没有和他碰过面,她心中清楚,秦晟北是有意跟她错开时间的。
他的脚步未停,而是阔步走进,他的影子,也随即笼罩而来。
温南溪心头微微收紧,昨天晚上失控的一幕幕,涌上了脑海。
热气上涌,她握紧了手,勉强维持着平静。
“公司没事吗?怎么中午就回来了?”秦老夫人问道。
“不忙。”他的脚步终于顿住,幽深的眸定在她的脸上。
“晟北,你也看看,你和南南种下的花,都长出叶子了。”秦老夫人打了个招呼。
“是吗?”秦晟北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在温南溪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收回。
他转过身,低头去看脚边的花束。
温南溪心口微微松了松,也想起了她今天来的目的。
“奶奶,我被公司外派工作,可能要两三年不能回来……”
话说到一半,她敏锐地感觉到阴鸷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侧眸去看,而是继续下去。
“所以,以后我大概都没有办法过来看您了,但如果您想我了,您可以打电话给我。”
“啊?”秦老夫人愣住了,握住了她的手,“怎么去那么久,可以不去吗?我见不到你可怎么办。”
秦晟北薄唇微抿,等着她的回答。
温南溪笑了笑,“我也舍不得您,可是这次机会难得,我实在不想错过。”
沉默片刻,秦老夫人还是给于谅解。
“那行,可你得保证,你一定要跟我保持联系。”
“……好。”
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去给花浇点水。”
温南溪拿过水管,她刚刚抬步,就被拦了下来。
她抬起头,秦晟北眉宇间一片阴戾,仿佛要在她脸上剜出一个洞来。
“有事吗?”
秦晟北抽走了那根水管,“我来。”
她的手松开,看着秦晟北转身去浇水。
“南南,这个臭小子是不是做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了?”
温南溪回过神来,看向秦老夫人,她摇了摇头,“没有。”
“你别骗我,我让你给我当孙媳妇,本意从来不是要让你受委屈。”
她目光温柔又疼惜,“你以为你们两在我面前做戏,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我确实健忘,但又不是糊涂。”
温南溪鼻尖一酸,她以为的天衣无缝,原来早就被秦奶奶看在了眼里。
“奶奶,对不起啊,我……”
“对不起我什么?”秦老夫人打断她,“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我一个老太婆,大风大浪都见过,没什么看不开的。如今能过一日,就多一日,活这么多年已经够本了。”
温南溪握住了她的手,“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秦老夫人失笑,“南南,你的人生还长呢,你一个小姑娘,不能总是委屈自己,迁就别人。”
温南溪的眼睛发红,喉头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了。
“奶奶……”
“不管这一趟,你是去工作也好,去做其他的事情也好,只要你决定好,奶奶都支持你。”
温南溪眼眶一片温热,抽了抽鼻子,强忍着要哭的冲动。
“别哭,小姑娘笑起来才漂亮。”秦老夫人说道。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脸上笑容绽放,可杏眸润着一层水光。
“张妈,扶我回去,太阳一晒我就有点倦,想睡一会。”秦老夫人朝张妈招了招手。
温南溪站在院子里,目送她进屋,舍不得的情绪溢满心口。
直到看不见了,她才收回了目光。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她低着头转身,想要离开北苑。
可她刚刚走过秦晟北的身侧,骨节分明的大手,就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本能抬头,秦晟北脸上早已是阴云密布。
“外派工作?两三年?”
温南溪心头猛地收紧。
“你这个时间说的倒是巧,囊括了奶奶剩下的时间。”秦晟北的声音沉得厉害,又讽刺分明。
她怔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秦晟北阔步迈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所剩无几。
温南溪咬了咬牙,“随你怎么认为都好,放开,我要走了。”
可他的大掌,非但没有任何要放开的迹象,反而是收紧了几分。
“你今天来这一趟,是跟奶奶道别的。”
秦晟北盯着她的眼睛,“我们也算有些交情,你怎么忘记了也跟我道别一声?”
温南溪笑了起来,“秦先生想要,我当然安排。那秦先生听好了,再见,也愿再也不……”
“啊!”
他的大手猛然收紧,她感觉手都快要被掐断了。
几分怒火,也窜了上来。
“你要求的,我做了,秦先生是还有什么不满吗?”
他一言不发,黑眸中覆上一层厚重的阴霾,照不进光亮。
嗡嗡嗡——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没能抽回手,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拿过手机接通电话。
“南南,完了完了,我昨天被傅瑾川那个人渣套路了。”
骆夏瑶宿醉过后的声音沙哑,又懊恼至极。
“我告诉他你的孩子不是路泽言的,其他的我喝断片了,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他说,孩子是秦晟北的了。”
温南溪双眸微阔,一瞬间,心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