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悦整个人重重地僵住，眼睛里遍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人。
时隔四年，她其实早就忘记了张医生的长相，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会跟一个普通医生有任何关系。
可此刻再次见到张医生，她却觉得看到了狰狞恶鬼，叫嚣着要将她压进地狱里去。
“张医生，好久不见。”秦晟北低声开口。
“秦爷。”张医生咽了咽口水，有些拘谨地站在沙发旁。
“请坐。”秦晟北抬了一下手。
张医生迟疑地坐了下来，目光在客厅里扫过。
这其实也是温南溪四年后第一次见到张医生，之前两人只在电话里联系过几次，并未碰面。
张医生在电话里的态度很好，甚至愿意回国为她作证已经说明了他的偏向。
可这一次见面，她却注意到，张医生避开了和她的眼神交流，她微微心惊，短短一段路而已，总不能出了什么变故吧？
“张医生，四年前峰峰的骨髓捐赠手术虽然不是你主刀的，但接洽负责的人是你，你应该还有印象吧？”秦晟北问道。
“嗯，有印象。”张医生的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
“给峰峰捐赠骨髓的人，是沈佳悦吗？”秦晟北看着他，再次问道。
“……是。”
温南溪心下微松，刚刚的不对劲，大概不过是她的一个错觉罢了。
秦晟北掀了掀眼皮，晦暗不明的目光扫过温南溪，又定格在了张医生身上。
“沈佳悦说她确实捐献了骨髓，但并不知道受捐对象的身份，张医生是负责人，能劳请你告诉我，她的话属实吗？”
沈佳悦心怦怦直跳，跟锣鼓一样鼓噪个不停，她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抠进掌心里面，鲜血粘稠，她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房间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张医生的答案。
温南溪眉头蹙了一下，之前不对劲的感觉又加深了。
“张医生？”秦晟北冷沉开口。
张医生肩膀瑟缩了一下，“秦爷，沈小姐应该是不知情的。”
温南溪浑身一震，难以置信。
明明所有一切张医生都清楚，可他为什么要说谎。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张医生，你再说一次，她知不知情？”
劫后余生，沈佳悦双眸猩红，她死死地盯着温南溪，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什么变故，可她本能地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医生为我作证，我并不知情，你还想怎么样？非得栽赃嫁祸我吗？”
温南溪没看她，只是看着张医生，她好不容易辗转，就要让沈佳悦付出代价，却没有料到张医生会突然反水。
“张医生，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可以帮你……”
“唐娜！”沈佳悦声音尖锐，“当着我的面，你还要威胁张医生改口不成？”
温南溪到嘴边的话一顿，看着张医生避开了她的目光，心狠狠一沉。
“秦爷，四年前您让我牵线，做那个骨髓爱心捐赠活动，您应该是清楚的，爱心捐赠可以不留名，捐赠者和受捐者互不认识，全程也不用见面。”张医生低着头说道。
“所以，沈小姐确实不知道受捐者的身份。”
“你在说谎！”温南溪的怒火上窜。
“唐娜，说谎要陷害我的人，一直都是你。”沈佳悦厉声喝道。
温南溪紧紧咬牙，张医生全程不肯跟她交流，她在张医生身上，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她看向秦晟北，“他们都说不知道，除了峰峰手术的资料之外，我也拿不出任何其他资料来证明，但事实就是事实，哪怕只是一面之词。”
秦晟北的黑眸深深，里面清晰映出此刻温南溪的模样，背脊挺直，纤细却倔强，孤注一掷。
“秦晟北，你信不信我？”
温南溪的心一点点收紧，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秦晟北的信任上，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晟北哥哥，我真的没有……”
“晟北，阿姨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格，她不会的……”
一旁是沈佳悦和沈夫人的声音，温南溪一动未动，固执地盯着秦晟北的眼睛，想要一个答案。
这一瞬，仿佛周围都安静了下来，落在耳边的，是温南溪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声。
“我……”
秦晟北薄唇微启。
温南溪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下一秒，张妈面色难看地闯进了客厅，也打断了秦晟北到嘴边的话。
“少爷，傅爷打电话过来，说老夫人进了手术室，情况凶险。”
秦晟北神色骤然一变，立刻起身往外冲。
一时之间，温南溪也顾不上其他，匆忙地追了出去。
秦晟北坐进驾驶座，温南溪跟上了副驾驶座，一路上，油门踩得飞快。
刺啦——
刺耳的一阵急刹，车在医院门诊大楼停了下来。
两人一刻不敢耽误，立刻到了十九层的手术室外。
手术室外，红灯常亮，刺痛了温南溪的眼。
傅瑾川等在手术室门外，面色发沉。
“多久了？”秦晟北的声音沙哑。
“进去半个多小时，刚刚秦奶奶休克了，情况……”傅瑾川停顿了一下，“……不是很好，周老的意思是，我们得有心理准备。”
秦晟北喉结滚了滚，口腔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明明很清楚，奶奶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离开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到这一刻，秦晟北还是接受不了。
他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静默无声地看着那盏亮起的红灯。
温南溪心里不好受，她走到了秦晟北身旁，顾不得想沈佳悦的事情，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至少这一刻，其他的事情她都可以放下，她愿意陪着秦晟北共同分担。
秦晟北侧眸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
时间渐渐流逝，秦家二房的人都到了，沈佳悦母女俩，也来了。
在秦老夫人进手术室接近两个小时后，红灯熄灭。
周老从手术室里出来。
“手术顺利，但风险还在，先送去重症观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晟北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好，劳烦您了。”
秦老夫人被转至了重症室，情况尚未明朗。
走廊上，温南溪走到秦晟北身旁。
“奶奶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句话，她不只是在跟秦晟北说，也是在安慰自己。
秦晟北菲薄的唇瓣微抿，侧眸对上了她的目光。
“满意了吗？”
触及他眸中的冷意，温南溪怔了一下。
他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