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溪拍门,喊人,可她闹出来的所有动静,都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她本身就难受,浑身湿透,只觉得小腹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头重脚轻。
温南溪拿出了被水泼湿的手机,亮起来的屏幕不停闪烁,屏幕有些失灵,她好不容易点开通讯录想要联系骆夏瑶的时候,出现的,却是秦晟北的通话页面。
她刚要挂断,屏幕闪了闪,彻底暗了下去,开不了机了。
她的心狠狠一沉,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所有的霉运都撞到了一起。
夜渐渐地深了,卫生间的大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盏昏暗有些失灵的声控灯,在过分安静的黑夜中,时不时地亮起,吱吱作响。
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凉意侵入到她的骨子里,她坐在马桶盖上,尽可能地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疼……
她小脸苍白,腹部仿佛有人不断地用锤子敲打,痛意反反复复地拉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的意识渐渐昏沉,眼前也跟着发黑……
*
北苑,客厅里。
温南溪签署的那份合同,和四年前的离婚协议并排放在茶几上。
“怎么样?是一个人写的吗?”秦晟北沉声问道。
笔迹专家解信瑞仔仔细细地分辨着,又隔了两分钟,才给出答案。
“从笔迹上看,不是。”
秦晟北喉结滚了滚,眸底一片晦涩。
他低眸,看着合同末页的那三个字,温南溪……
明明所有的迹象都在表明她是,但怎么会不是呢?
“一个人的笔迹,有没有可能发生变化?”
解信瑞点头,“秦爷,笔迹会受到各方面的影响,比如当下的心情。但是一个成年人的笔迹大致已经定型,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秦晟北静默了片刻,锐利的目光投向他,“如果有目的地去做调整,有没有可能改变?甚至到让人看不出来的程度。”
解信瑞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头,“在短时间内调整并不容易,不过如果时间长了,再加上针对性地去做,是有可能的。”
秦晟北低眸,晦暗深沉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
温南溪……
他死寂的心仿佛一点点地复苏,然后剧烈地跳动起来。
整整四年,时间够久了。
他将两份合同放好,站了起来,回了房间。
手机还在充电,他随手拿起,自动亮起的屏幕让他瞳孔狠狠一缩。
未接电话……
唐娜。
半个小时后,黑色宾利在晨悦大门外紧急刹车。
秦晟北一身黑衣,裹挟着深夜的寒凉,三步并做两步冲进了公司。
设计部所在的楼层空荡而安静,回荡着他匆忙的脚步声。
温南溪手机最后的定位,就是在卫生间里。
他扫过一眼卫生间门口的修理提示牌,快步走了进去。
声控灯再次亮起,蜷缩在隔间里的温南溪眼睫微颤,却没有更多的动静。
可能声控灯又失灵了。
但下一刻,门板晃动。
接着,隔间的门被拉开,昏暗的光亮也晃了进来。
恍惚间,温南溪甚至以为是她出现了幻觉。
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去,男人身影高大,投落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内,脸庞隐在照不进的光影里,周身的气息又沉又冷。
她本来以为,她要在这里煎熬一夜,没有想到,他会过来。
“秦……秦晟北。”
她抱着膝盖坐在马桶盖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声音很轻,红润的唇瓣也湿了血色,长发湿哒哒地披散在肩膀上,朝他看来的时候,杏眸朦胧着一层浅浅的水光。
秦晟北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阔步靠近,小心地将人抱了起来,阔步往外走。
“放开。”外面的凉风一吹,温南溪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皱眉说道。
秦晟北没应,直接抱着她上了车,将空调开到最大。
又扯过毛毯,将她裹了起来。
温南溪瞪着他,“我说了,放开,用不着你管。”
秦晟北微微欠身,和她额头相抵。
她双眸微阔,两人的呼吸糅杂在一起,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发烧了。”秦晟北的语气越发沉,“去医院,车开快点。”
司机应了一声。
“我要回家。”温南溪坚持。
“先去医院。”秦晟北没有半点要妥协的意思。
温南溪咬着牙,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裹了两层的毛毯。
“我不去,我要回家。”
她不喜欢医院,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排斥。
保胎的那半年,她半步都没有离开过医院。
后来,孩子早产出生,就被放进了保温箱又历经了好几次的病危,再然后,是两个孩子经常性的发烧感染。
医院对她而言,和无数次濒临崩溃又不得不咬牙强撑的夜晚,是联系在一起的。
而带给她这些的人,是秦晟北。
“听话。”
秦晟北眉眼沉沉,有力的手臂横在她的后腰上,揽她入怀。
“车再开快点。”
腹部的一阵绞疼感袭来,温南溪疼得瑟缩了下,疼痛和各种负面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眼眶微微发红。
“我说了,我不去医院!”
秦晟北不为所动。
脑海中的弦崩断,她抬手猛地推开车门。
凉风灌进来的瞬间,她手脚发凉,过热的脑子也一下冷却。
“温南溪!”
揽在腰间的手猛地用力,她一下子就被拽回到了宽厚的海报中。
他抱得很紧,温南溪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剧烈。
“你疯了是不是?”
头顶传来的声音又急又狠,又掺杂了几分形容不出的恐慌。
他在害怕?
温南溪抬起头,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怕什么?怕她出事?
可明明四年前,选择了沈佳悦送她去死的人,也是他。
心头窜上来的几分热切,只是一瞬就凉了下来。
“我是唐娜,不是温南溪。还有……”
温南溪固执地看着他,“我说了,我不去医院。”
秦晟北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鹰隼般的利眸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刚刚的后怕在他心头,依旧犹如乌云罩顶。
“改道,去国宾一号。”
温南溪放松下来,扭头望向窗外。
“刚刚你给我打了电话……”秦晟北低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按错了。”失望了太多次,她哪怕求救,也不会再找他。
按错,也是事实。
车上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温南溪哪怕不回头,也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可你联系我的号码,只有她有。”
温南溪心尖狠狠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