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砸下来,曹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自重!
这话说得可就严重了!
我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侄子,我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操心?
他无奈地又磕了一个头,道:“皇后娘娘是您的生母,她是何等性子您肯定是知道的。但盼烈王这些话,能够说服皇后娘娘。”
曹永站了起来,躬身作揖:“老臣告退!”
阎璟棠眉眼冷厉地看着他退出了大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慢慢收敛了身上的煞气,转身朝一旁的寝殿走了。
这些问题在他意料之中,甚至在顾冷的意料之中。她早就心里有数。
他走进偌大的中宫寝殿,朝宽大的床榻走过去。
顾冷依旧躺在那里,一个月过来全靠他一点一点哺喂,营养自然是不够的,她除了面色苍青没有一点血色之外,也开始日渐消瘦。
原本很有弹性的肌肤,也在慢慢地开始有所变化,有点发皱了。就好像鲜花失去了水分一样,干枯了起来。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阎璟棠在床榻边沿坐下,将放在被面上的顾冷的手捏在掌心,道:“你何其聪明的一个人,早就明白会有这些麻烦了。”
他的眸光盯在她的脸上,道:“但你顾冷是什么样的人啊,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了这些乱七八糟狗屁倒灶的事么?你肯定有主意去改变这事儿,对不对?”
“小冷啊,你再躺着,万一我扛不住,就被迫娶别人为妻,不光娶了别人,还三妻四妾的。到时候你才醒过来可就晚了!”
“赶紧醒来吧,咱们先班师回朝。我去跟父皇提咱们的婚事,若他们不同意,就算放弃现有的一切,我们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你可愿意?”
“……”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但床榻上的人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么古灵精怪的一个姑娘,此时默然无声。
阎璟棠说着说着,突然就悲怆起来。
“你还要睡多久啊?”
问出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眶又湿了。
生为皇家子嗣,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阎璟棠从生下来开始就被教导,皇家男儿不能哭。尤其是他是嫡子,更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软弱。
一旦软弱下来,就可能给其他人可趁之机,算计你没商量!
从小到大,活到了二十六岁,阎璟棠从来没发现自己也是这么会哭的,他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给了顾冷!
内心的煎熬,让他几乎要扛不住了。
“小冷,你再不醒来,我撑不住了。真的要撑不住了!”
看着她这样日复一日下去,说是还活着,但简直就跟死了没什么差别,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不恐慌?
所有大夫的说法都是,只要人还活着,迟早都能想出办法来解决。
包括葛良俊,都在往好的方向说。
但阎璟棠才是照顾她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说法有问题?
顾冷今年才十九岁,但她的肌肤已经开始发皱、已经开始萎缩了,眼眶也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露了出来。
一直这样长久不能醒转,继续当一个活死人,她哪怕还活着,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一个月来,阎璟棠陷入了极度恐慌中,他甚至开始想:如果顾冷真的没了,他会如何?
“宝宝,如果你先走一步,我就去陪你,你说好不好?”
“班师回朝后,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一旦出现了最差的情况,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会很快来找你的。”
“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谁强迫我,我就以死相逼,你看如何?”
“你若能听见,肯定要骂我,但你不醒过来,又怎么骂我呢?”
“……”
他的语言开始有些凌乱了。
站在大殿外面的瑞鹤,听着寝殿内低低的话语,心情沉重得再喜欢笑的人,也完全笑不出来!
皇都中的人不知道顾冷对阎璟棠有多重要,也不知道顾冷这个人有多妙。皇后不可能同意阎璟棠娶顾冷,还派来了曹永当说客。
对于如今正在痛苦煎熬中的阎璟棠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其实,北境的事情交给其他将士之后,阎璟棠完全可以先行回皇都,但他没有,就是想要等顾冷醒来。
凯旋而归的荣耀,顾冷也应当有一份。
面对皇后的反对,顾冷理应有知情的权利。
她一直昏睡不醒,就这么回去,对她多不公平!
瑞鹤本来是有事要跟阎璟棠汇报的,但他想了想,还是迈步走了出去。
罢了,如今对阎璟棠来说,没有比顾冷重要的事,能自己处理的就不要拿去烦扰王爷吧。
福鹿就在外头,见瑞鹤脸色阴郁地出来,低声问:“你没跟王爷说?”
“王爷在顾冷那里。”瑞鹤朝他看了一眼,没精打采的,道:“我怎么好打扰?”
福鹿叹息:“说的也是。”
他们亲近的这几个,最是了解阎璟棠最近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在做事。
很多事不得不做,心里的煎熬,只能强压着。
外人又如何知道,外面刚硬冷戾的阎璟棠,回到顾冷身边的时候,会一个人絮絮叨叨,比谢池春还话痨。
说着说着就会情绪崩溃。
甚至,还会为一个女人哭?
他迟疑了片刻,又道:“宫冉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王爷见不见他,也无关紧要!罢了罢了,我去问问宫冉到底有什么事吧,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是不要拿来烦扰王爷了,咱们斟酌着给办了就行!”
瑞鹤点点头:“他不是嚷嚷过想见他的军师吗?以前潜伏在他那里的不就是顾冷?你去打发了吧。我这边还是守着,告诉他们几个,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王爷不想见就不让他们通报了,全都赶走了拉倒。”
福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但我们也不可能永远不回皇都,王爷有没有说过这事儿怎么办?”
瑞鹤顿住。
当然没说过,但福鹿说的也是事实!
阎璟棠又如何不知道这个事实?
又住了七八日后,顾冷的情况基本没有进展,但她身上的所有伤口的痂都脱落了,外表的伤已经都好了。
北境的状况也差不多了,曹永要回皇都,阎璟棠也下令:“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