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还算是很熟悉,顾冷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葛良俊说的。
她眼神流转,发现自己趴在军医营帐的病床上,旁边一把椅子上坐着阎璟棠,在阎璟棠身侧,葛良俊提着药箱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着她醒过来,再给她疗伤。
而不远处,瑞鹤和祥龙都站在那里。
葛良俊平时调侃顾冷成了习惯,但这次大元帅在,他也太口无遮拦了!
顾冷尚未说话,阎璟棠回头,给了葛良俊一个眼刀。
阴测测的眼风袭来,大元帅的威慑力不是吹的,葛良俊气息一窒,也不敢调侃顾冷了,忙问:“方才我已经给你诊脉过了。大元帅说你非要清醒的时候疗伤,好啦,现在人醒了,赶紧把衣裳脱了,我先瞧瞧你伤势如何!”
“脉象怎么样?”顾冷没动。
别说这么多人在她不能动,就算没人,她也动弹不得。
在北金的时候是因为身处敌营,所以始终不能放松过警惕。而现在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浑身的细胞有些松懈,感觉更虚弱。
有阎璟棠在压阵,葛良俊也不好催促,答道:“大元帅说,你半个月前后心中了一剑,差点丢了小命。那伤本来就不容易养好,勉强好了,你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觉得你的身子能好?”
顾冷撇嘴,没好气地看向他,道:“我三天没吃东西了,没力气和你废话。麻烦说重点!”
听到三天没吃东西,阎璟棠朝瑞鹤看了一眼。
瑞鹤自然知道,先前阎璟棠就吩咐过了,便去准备了。
他们都想得到她肯定挨了很久的饿,但饿伤了的身子,反而不适合进食太快,需要慢慢一点一点来。
葛良俊被怼了,倒也不生气,他和顾冷一直都是这种相处模式,早就习惯了。
他又道:“气血攻心内伤严重,慢慢吃药调养吧。你失血过多,最少也要喝三个月的药,把气血补回来。外伤呢,有好药迟早都是能养好的,你经过了高热不退,想必是伤口化脓了,又挨了这几日,怕是会有腐肉。疗伤可能就要费劲一点,会比较痛苦……”
说到这里,他又提到了重点:“话说,不脱衣裳让我看伤,我怎么给你治?”
顾冷瞧了他一眼,又看向阎璟棠,道:“大元帅,闲杂人等……包括你,都出去,行么?”
对“闲杂人等”的划分,阎璟棠相当不满意,他下意识说要留下来,但是顾冷却睁着一双圆眼睛看着他,虽然一句话不说,但是看见她那发青的脸色,他便不愿意耽误她的疗伤了。
所有人都出去了,帐中只剩下了葛良俊和顾冷两人。
因为阎璟棠的偏护,顾冷直接住进了葛良俊的营帐,把与葛良俊同住的军医清去了隔壁。
确定人都出去了,顾冷才朝葛良俊低声说了句:“待会儿,不管你见到什么震惊的事,都请你不要发出声音。”
神色冷峻,严肃,不容抗拒。
“什么?”葛良俊一愣,不解地重复问:“什么意思?”
顾冷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道:“把你的发带解下来给我。”
葛良俊虽然狐疑,却以为她是真的有用,就解了。
她却没有接,又道:“把你的嘴捆上,保证一会儿你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我疯了我么我!”葛良俊瞪她,当然不肯了。
但是顾冷却静静地看着他,道:“你如果不做,我就不配合治伤。一会儿大元帅问起来,我就说是你虐待我,不愿意给我好好治疗!我就喊拼命喊痛!”
“无赖吧你!”葛良俊差点跳脚:“顾冷,拜托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行么?”
趴在柔软舒适的特殊病床上,顾冷瞅着他,道:“抱歉,我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只有狠心、决心。”
“你……干嘛?”葛良俊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秘密,怕我尖叫被人听见?”
顾冷没说话,默认了。
葛良俊被勾起了好奇心,还真的听了顾冷的话,把发带咬在嘴里,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试探了一下,果真叫不出来了。
顾冷也没有废话,撑着力气爬起来。
见她实在是太吃力,葛良俊要过来帮她,被她伸手阻止了,她指了指方才阎璟棠坐的那张椅子,冷静地道:“你坐那儿别动!”
他照做了。
顾冷闭了闭眼睛继续了一点力气,狠狠咬牙,忍受着剧痛和虚弱爬了起来,背对着葛良俊,解开了自己身上那套干涸了的血衣。
先是交领外裳,这件比较好脱,上面的血迹都干透了,硬邦邦的被顾冷丢在了地上。
她把又脏又乱的头发撩到了前面,脱中衣的时候,因为血液凝固将布料粘在了身上,她脱得十分困难。
还没见到她那可怕的背部,光就看到这样的血衣,医者父母心,葛良俊坐不下去了。
他的脸色严肃得很,走了过来,扒开了嘴上的发带,道:“别乱动!你自己看不见后头,若不想扒下一层肉,就让我来帮你弄!”
顾冷听话地不再动,因为她来过一次这样的事,剥掉被血渍粘在身上的布料有多痛苦,她已经感受过了!
生死面前无大事,她也没把葛良俊当成异性看。只不过她的秘密现在肯定是保不住了,要知道,也只能让葛良俊知道。
并不是说,她有多信任葛良俊这个人。
但至少,直觉告诉她,如果她的秘密只能告诉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就是葛良俊!
一来,葛良俊可以给她治伤,并且日后还可能会有各种各样被暴露的风险,葛良俊的身份,很容易帮她圆谎。
其次,葛良俊本不是个多嘴的人,看着不靠谱,实际上心里门儿清!
葛良俊打开了药箱,用他的医具给顾冷把与皮肉粘在一起的中衣一点一点地弄下来。
这个过程实在漫长,尽管他的动作非常小心,但顾冷还是疼得满头冒汗。她的身子疼得颤抖,却狠狠咬牙,一声闷哼都没有。
“你一个男娃子,还穿抹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