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良俊开口回答阎璟棠的问题：“药都备好了，不过我看这伤还要处理少说半个时辰，所以准备一会儿再喊徒弟过来舂药。”
阎璟棠凤眸一转，目光落在一旁药臼里的已经挑好了的药物，道：“本王来舂，也能快些。”
葛良俊：“……”
他怎么有一种感觉，好像大元帅不干点什么良心不安似的？
顾冷被疼痛折磨得没有注意这么多，她很疲倦，很饥饿。但是背后的疼痛让她没有办法入睡，只能闭目养神。
葛良俊的外科手法很好，但尽管他很小心，割肉又怎么可能不痛？
痛极了的时候，顾冷就咬住手上拿着的那条绷带，整张小巧的脸部都捂进了枕头里，没有发出一点点闷哼声。
阎璟棠一边舂药，不时看过来。见她脸色青白，额头上都是汗珠，那小小的身子在不断发抖，看得他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好好的一个人，因为他非要她去汝宁城办事，两次生死危机！
他是不是做错了？
顾冷年纪小不适合做这样的事？那自然不是！她的应变能力比瑞鹤祥龙他们还要出色！
那么，是因为她武功太低，不应该派她出去？也不是，即便武功低，但顾冷的武力值不容小觑，胆识也惊人。
若说这一次去汝宁城之前，阎璟棠还有一点点怀疑顾冷的身份的想法，到了现在，绝对是完全没有了。
如果她是细作，怎么可能会面对生死的时候，都不把他们的人招供出来？
这一身的伤，处理不好是会要她的命的！
如果非要说，可能是她和宫旻那边做戏，那也不可能。
他们怎么能算准他一定会去救顾冷？
这种事，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正常的将领都不会去救的。牺牲更多，消耗更多战损，去救一个无名小卒，这样不划算的行为，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去做！
所以，顾冷肯定是没有嫌疑了。
这边，阎璟棠的想法很多，顾冷却因为太疼了又没法昏过去，想找点事来转移注意力，想到这个，她便道：“大元帅，你先别忙着弄药，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疼痛让她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中气不足，她说话声又很轻。
好在营帐内很安静，所以阎璟棠听得一清二楚，他拧眉道：“先把你的伤处理好，有什么事等你有精神了再说。”
“我也不能确定自己带回来的东西还有用，再等下去，指不定就白费我的力气了。”顾冷闭了闭眼睛，养了一点精神，才又睁开，道：“葛军医，方才我那条布呢？”
“那条布？”葛良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你说这个。”
缠胸布！
捏着血淋淋的缠胸布，这条布料已经完全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但是想到那是顾冷缠胸的，葛良俊还是有些面皮发热。
他定了定神，道：“怎么了？”
“交给大元帅。”顾冷闭着眼睛说道：“你再给我嗑一粒药，让我精神一些吧。”
见顾冷这样坚持，葛良俊也不再多话，又去取了一粒振元气的药给顾冷吞下去，道：“这药虽然能让你现在精神一些，但药力过去后肯定是要更虚弱的，明白吗？”
顾冷点头。
能量守恒定律吧，相当于提前透支信用卡，之后总是要还的。
阎璟棠疑惑地从葛良俊手里接过这条带血的布料，不明白顾冷为何要给他这么一件东西。
布料完全被血浸透，后来因为血液的凝固又变得干硬。
可是贴着皮肤的那部分，刚才葛良俊再小心，也没能完全控制不弄伤顾冷的背部，所以这条缠胸布上还有新鲜的血，看着就像是刚刚从她身上剥下来的。
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阎璟棠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心疼得自己都无法辨认了。
顾冷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刚刚吃下去的药力缓缓发作，她也就精神了一些，先问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写在布料上的墨迹，会不会因为水洗而失去？”
“正常的墨水，会。”阎璟棠的回答都是下意识的，顺口就回答了，根本没过脑子。
顾冷愣住，心道：如果洗掉了，那她做的那些记号就都白做了！
布料上都是血，不洗也看不清啊！
葛良俊作为一个大夫，出于职业习惯还能保持着高度冷静，插嘴说了句：“但是有一些特别好的墨，浸入了布料之后，并不容易洗掉。”
“对。”阎璟棠一听他这么说，就立刻想起来了：“本王记得，北金王庭内使用的栗山墨，历久弥新。但因为出产量极少，故而只在王庭内使用。”
谈及正事，他才找回了一些冷静。
顾冷睁开眼睛朝他看去，问：“大元帅你仔细看一下，这条布上头的墨迹，还在吗？”
阎璟棠方才的目光完全被血色给吸引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听她这么说，这才发现手中这条布上面，不止是有血渍，好像还有墨渍？
他回答道：“有一些。”
却又疑惑：“不过，这些是什么？”
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不等顾冷回答，他就想起来这些有些眼熟的字符是什么东西了：“你记录了什么东西在上头？”
记得上一次顾冷潜入恒通当铺抄的那几页细作名单，就是用的这些很简略的符号，不但记录速度会变快，也能够当做暗号一样，哪怕被擒住了，也不会被发现这是什么东西！
阎璟棠后来回到了北疆大营之后，还在寻思着，改日要跟顾冷讨教一番，让她把这暗号教给自己，以后用于情报联络。
顾冷半眯着眼睛，背后的疼痛让她眉头狠狠皱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应道：“是的，不知道洗去血渍，还能不能看得见。”
“所以，你找到了那后半部分！”阎璟棠震惊。
顾冷这边突然猛烈的疼痛，她倒抽了一口气，拳头攥住枕头紧紧的，半天回不了一句话。
见到她这个样子，阎璟棠哪里还舍得去追问她细节，他的手也握成了拳头，力道大得指节泛白，并不比顾冷的拳头轻松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