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多看顾冷这可怜的模样，低头盯着手中的布料，也不敢肯定她做记号用的墨是不是栗山墨，道：“上面的墨迹都被血渍盖住了，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可以先洗一部分看看效果，如果不行就停下来。”
这样做，即便是损失了一部分资料，也不至于全部都没了。
办法是好，但顾冷拼死自投罗网才弄出来的东西，怎么愿意让它丢失一半？
她想了想，道：“还是先拿来给我。还跟上次一样，我来说，你来抄。先把还能看到的都记下来，其他的洗了之后再看。”
“也好。”阎璟棠便去准备笔墨。
顾冷眯着眼睛盯着布料看了一会儿，根据自己的记忆，念出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十几个名字，在正常的情况下，以她的记忆力用脑子记下来都不是问题。但是这几日她吃的苦头实在太大了，而且现在她也犹如在上刑一样，又疼又饿的，哪里还有什么记忆力？
勉强记得住几个，对上了布料上记下来的符号。
阎璟棠在一旁写着，面色越发凝重。
顾冷不顾危险去找宫旻为的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所以，这些人名都是潜伏在北疆的细作头目！
而葛良俊不知道这些细节，倒是听到了很熟悉的人名从顾冷嘴里念出来，很是吃惊：“顾冷，这些不都是咱们大营里的人吗？”
“是。”顾冷回答了一个问题，又念了一个名字：“安乐。”
葛良俊又是一怔。
安乐不就是跟顾冷有过节的那一个，顾冷要用来试药的那个？
想到了顾冷中的北金秘药，再联系到自己对安乐的认知，再加上顾冷的缠胸布是从汝宁城带回来的……
他突然心口一惊——种种迹象联系在一起，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在顾冷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专门去看了一眼阎璟棠的脸色，果然，他一点都不吃惊！
他早就知道了安乐是细作，只不过因为安乐不算特别厉害，为了避免弄了安乐后，不知道又会塞什么人来顶替安乐的位置。所以，放任着安乐留在帅帐外面，又随时监控着，并不给与完全的信任！
“剩下的，看不清楚了。”顾冷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也就只念出来了七八个名字，她有些遗憾，道：“至少还有十个。”
阎璟棠薄唇紧抿，一张盛世美颜上布满了阴森的煞气！
没想到，北疆大营里，竟然潜伏了十七八个头目！那么，这些头目手底下的人，又会有多少呢？
他朝顾冷看去，道：“本王先洗一小段看看墨迹是不是会消失，如果不会，那就全洗了。如果会消失，就先留着，日后再好好研究。”
顾冷用鲜血的代价换来的，他不能浪费这一份情报！
“嗯。”顾冷没有意见。
她现在脑子里乱得很，根本就没记得多少名字，布料上的记号她也只能看清楚这么多了，除了阎璟棠说的外，没有别的办法。
或许日后想起来，还可能想出一两个，但在这一边被割肉，一边动用脑子的时候，能够分心出来办正事都不错了！
阎璟棠将那张墨迹干了的纸张折了起来，珍之重之地放入怀中，站了起来，捏着布料准备去洗。
这边，可能因为葛良俊心中的猜想而太过吃惊，手上的力气重了一点，顾冷没来得及咬住绷带，哼了一声：“唔……”
这一点声音也不算大，但阎璟棠的脚步却被牵绊住了。
他想了想，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不用太过着急。
所以，他又回到了顾冷这边，问：“要不，本王先喂你吃点东西？”
吃一点东西，尤其是热粥喝几口下去，可能增加一点力气，就算没这么快起作用，肯定也能让顾冷好受一些。
顾冷同意：“那就麻烦大元帅了。”
葛良俊作为主治大夫，也没什么意见，只道：“这样也好。我会尽量快些。”
只不过，场面这样血腥，营帐内满满的血腥味，顾冷还能吃下东西，也是佩服！
当然了，任何一个人饿了三天不进水米，又闻了四天的血腥味，都早就已经习惯了，饿成这样怎么可能吃不下呢？
阎璟棠将粥碗端了过来，这碗粥放了一会儿后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他小心地给顾冷喂食，怕她吃得辛苦，每次只有半勺，甚至小半勺。
还不时叮嘱：“你饿狠了，身子已经伤了。吞咽尽量慢些，别太急。”
“这口吞下去，先缓缓。”
“喝点粥水，慢着些。”
尽管顾冷很饿，吃的又是熬得很烂的粥，她还是吃两口就呛一下，这一呛就咳嗽，咳嗽起来牵动了五脏六腑，背部当然也不能幸免，疼得她生理泪水不断飙出来。
当真是连吃饭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背后的痛苦让她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流下来，不一会儿，整张脸再一次被汗湿。她将脸埋进枕头里，不想让脸上痛苦的神色给任何人看见！
见她这个样子，阎璟棠心疼如刀绞，心里暗暗叮嘱自己：在顾冷武功练好之前，绝对绝对不能再让她出任务了！
葛良俊自然不能继续动了，缓了差不多盏茶功夫，顾冷才能抬起头来，道：“继续！”
见过无数狰狞伤口的葛良俊，视线有些朦胧了。他不是没遇见过可怕的伤，但顾冷的隐忍，分外叫人心疼！
再看阎璟棠，撇开了头，根本就不敢多看顾冷一眼。
葛良俊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继续给顾冷刮掉腐肉。阎璟棠也慢慢一点一点地继续给顾冷喂食。
疗伤花费了两个多时辰，顾冷整个人已经像是从水里掏出来的了。
粥好不容易吃完，伤口也都处理好了，剩下的就是敷药。
而顾冷，已经撑不住昏了过去。
葛良俊正想给顾冷敷药，阎璟棠突然插话：“本王来给她敷药。”
他洗干净手，把葛良俊手上的药盆端了过去，将厚厚的药糊均匀地敷在顾冷的背部，举止轻柔，尽量不触碰到顾冷的皮肉。
生怕把她痛醒过来！
葛良俊看得心头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