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你又说我阳奉阴违。我不答应嘛，你又追着我要我答应。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听她饱含怨念的话语，阎璟棠无奈地笑了下，摸摸她的头，十分轻柔地道：“别让我提着心，我本来就放心不下你。”
这么一说，她便不抱怨了：“好！”
阎璟棠去忙了后，顾冷在院子里给自己做了一些基础训练，就又出了郡守府。
走在汝宁城街道上，顾冷心里想着：阎大元帅已经很忙了，忙中偷闲也要想着我会不会闯祸。他也不容易！
但她也不算闯祸吧？就算她冒险，每一次也都是奔着很好的结果去的！
思索着，走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口水井这边。
汝宁城地处北方，地下水的水位比较深，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挖了水井的，有钱的通常都会挖井，那么日子过不咋样的，就是到城中心的大水井这边挑水回去用。
顾冷会注意到这片地方，主要还是看见了那大块头的谢池春。
“老谢。”反正也是闲着，她走过去主动打了招呼，问：“干什么呢？”
谢池春抬起头来，看见是顾冷，难得他的脸上见到兄弟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笑意，蔫蔫地道：“兄弟是你呀？我这……洗铭牌呢！”
不用他回答，顾冷也已经看到了。
水井边有蓄水池，此时这边基本都摆满了箩筐。
每一个营的将领，都带着手底下的兵，一个个粗壮的大汉，都蹲在水池旁边，清洗那一箩筐一箩筐的铭牌。
一万六千多个！
黑色的牌子上，刻着一个个名字，这些人前几日还好生生地活着！
顾冷也看到了，包括窦源在内，有好几个少将军都蹲在这里，给自己带的部下洗铭牌！
这一幕看起来庄严肃穆，特别扎心！
“战场都清理干净了？”顾冷收回目光，在谢池春身边蹲下。
谢池春心情很沉郁，完全没有了平时遇见顾冷的热情，低下头继续清洗手中的牌子。
从沾满血腥尘土的那只箩筐里拿出来，洗干净了，放到了另一只筐子里。
动作小心翼翼，认真细致。
他还是抽空回答顾冷的问题：“已经都清理了，送去焚烧炉那边啦。铭牌清洗之后送回大营，会有专人负责将他们的遗物、连同抚恤银子，一起送回各自的家乡。”
这也是阎璟棠手底下带的兵才有的待遇，并非所有统帅都会如此人性化，将这英雄的徽章送回他们家中去。
“我帮你啊！”顾冷伸手去拿了一只铭牌，蹲在谢池春旁边帮他一起洗，看着上面的名字，这个人还是先锋营中与她同住一个营帐的人！
她与此人从无交集，住一个营帐也没有说过话，没想到最后他的铭牌竟然会在她的手中清洗。
也罢，送他一程！
“你今日没有别的事么？”谢池春见她竟会帮做这种事，有些惊讶。
在他的认知里，顾冷并不是一个很重视生命的人。
她太独来独往了。
不过，他也没看错人，顾冷表面上孤冷得不行，但实际上她对自己人是很温柔的。
以前她没真正把他当兄弟，所以来去如风。但如今不一样了，她真把他当兄弟了之后，很多事都会考虑到他！
“没有。”顾冷答道：“我跟着大元帅，也就帮他打打杂什么的。他在议事厅里忙着处理军务，自有副将和随扈跟着，我就闲着了。”
谢池春不禁疑惑起来：“你还不算大元帅的随扈亲兵吗？”
顾冷朝他看了一眼，歪头想了想，道：“不算吧。”
谢池春又问：“那你如今到底算什么身份？”
顾冷又思索了一下，心道：“你们大元帅的恋人算什么身份？军属、家眷？”嘴上说道：“没有什么身份吧，我回来后就没让大元帅把我入编，不想束缚。”
“你是傻的吗！”谢池春瞪眼，当即就骂了她一句。
顾冷愣住。
不是第一次被谢池春骂，但这傻大个骂她傻，她就不能理解了！
“我说顾冷……”谢池春声音拔高了，发现其他人都朝他看过来，他又拽着顾冷低声道：“你不入编，就不会有军功！你昨日不是还立功了么？独自一人擒了五个北金军的探子内应！”
“嗯。”顾冷应道：“这件事在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吧。”
谢池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出生入死地立功，竟然不入编！你拿命去博这些，为什么呢？这些军功不说将来能让你平步青云荣华富贵什么的，但也是你该得的啊！”
顾冷愣住了。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自从决定回来，什么立功不立功的她就没想过。
她的想法很单纯，就是回来，留在阎璟棠身边。
他要练兵，她可以帮他。他要打仗，她也可以帮他。他需要先锋，她可以冲锋陷阵。他需要军师，她就帮他排兵布阵。他需要一个恋人，她就跟他谈恋爱！
原先她没想过，自己谈起恋爱来，竟然也是挺傻的？
就连谢池春这种傻大个都会骂她傻的那种！
谢池春继续说道：“顾冷，我不是反对你做这些事，只是……虽然我不希望你这样涉险，可咱们毕竟是在战场上，既然做了，该咱们得的还是要得！”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跟大元帅提这些事呢？不如，我帮你说啊！”
“你放心，我不怕大元帅的！该我兄弟的功劳和荣耀，就算大元帅要拧下我的头，我也该去帮你要！”
“……”
巴拉巴拉。
顾冷：“……”
她不由失笑，道：“不用你去说的，我自己会注意，好吧？”
其实吧，这个问题阎璟棠也和她说过？但她完全没当一回事。
就算是现在谢池春提出来，她也并没放在心上。
可她这个兄弟这么恳切地和她说了这么大一通，她认为自己应当重视一下。
“我是说真的。”谢池春叹了一口气，捏着手中的铭牌，心情突然更低落了，道：“以前在北疆大营我只想着，开战了我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可如今真正上了沙场我才发现，原来想要建功立业，除了练好自身本领之外，还要踏在这么多人的鲜血和枯骨上的……”
顾冷看着他，有些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