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清水,一盏油灯,这样的光线下,倒影在水中的影子模糊的跟不存在一般。可袁风却看见了。透过清澈的水,看见了自己满头的白发。他轻轻叹一声。完全没有留意到已经站在他身后的余子成说。
余子成说小心的向袁风走近,轻轻地拍了拍袁风的肩膀。袁风警惕的转身,剑鞘中的剑‘嗖’的一下离鞘而出,泛着银光的剑架在余子成说的脖子上,余子成说胆怯的缩了缩脖子。原本她身上就还有旧伤没好,此刻全身一紧,内伤外伤一并做疼。脸上露出一个难受的神色。
见来人是余子成说,而非敌人,袁风收起了剑,问道“你怎在此?”
余子成说有些吞吞吐吐的道,“来看看你……”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下次进来的时候记得敲门,我不喜欢有人随便进入我的房间。”袁风说话的声音冷冷的,静静的,平淡淡的。面色冰凉的,头发雪白的。
余子成说指着袁风的白发道,“你的头发怎么了?”语气里过多的还是关怀与担心,但也不缺乏好奇。前一刻还是个黑发少年,这一刻竟然成了满头白发的老人。
袁风余光扫过自己的白发,“我已经五十多岁了,白发多了自然也正常。”他的语气仍旧淡淡的。
余子成说不信的摇头,二十年前袁风这个名字响遍武林,他若说他五十多岁自然也并非不可能,可前一刻他还是那么的年轻,一头黑发宛如墨汁渲染过一般,而这一刻却像是被白雪染过一般。
袁风带上黑色斗笠,道,“姑娘请回吧,告辞!”
说罢,袁风握着剑,带着黑色斗笠离开了房间,除了余子成说,没有人知道他已经白了发。
袁风走进方子罕的房间,只见方子罕还静静的坐在床沿,守着那仅剩一口气的齐安儿。
袁风盯着起安儿看了许久,心里将连云的容颜又勾勒了一边,这两人真的很像很像,他第一眼见到齐安儿的时候差点以为是连云回来了。
然而,理智告诉他,这个女子不是连云,因为连云是不会将他遗忘的。
袁风对方子罕道“如今这世上能救她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无言山的恋香姑娘。若是能够请她出手,她必然可以再度苏醒。给她服下的灵芝只可保她七日平安。七日后若还没醒来她的身体就会开始腐烂。”
方子罕侧过头,不只是感激还是什么。他看着袁风良久,道“谢谢!”
袁风沉默了会儿,又道,“世上的好姑娘很多,值得珍惜的姑娘也很多,但我们都只能选择一个,若是哪一天你一不小心贪心多选了一个,那么必然会伤了这两个姑娘。”
方子罕听罢不言,他也不知道自己对齐安儿是什么感觉,沉默了会儿,道,“多谢提醒!”
袁风道,“她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姑娘。”说罢,袁风宛如风一般的消失了。
方子罕忽的起身,本想在说什么,再追出去问些什么。可他没有动。转身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那平静而又苍白的脸庞,静静的呼吸有些断断续续的,就算是昏迷不醒,她的眉头依然微微锁起。
方子罕伸手轻轻地擦了擦齐安儿额头的汗水。
翌日清晨,傅静儿端着粥走进房间。方子罕喂了齐安儿许久,齐安儿一粒米也没有吞下去。无奈之下,方子罕又去厨房熬了碗米汤。一碗米汤,全是嘴对嘴的喂着齐安儿喝下的。
余子成说静静的站在门口,傅静儿路过,轻轻的拍了拍余子成说,余子成说尴尬的避开。
傅静儿坐在院子里,望着池子里来来回回的鱼儿,叹息一声,脸颊微微一红。余子成说在傅静儿身边坐下,调戏般的道“姐姐想什么呢?脸都红了一大半……”
傅静儿轻轻地敲了敲余子成说的头,“说什么呢。”然后又托着腮望着池子里的鱼。风吹过水面,撩起涟漪。
山风拂过,林木飒飒作响,野兽路过,树上飞鸟纷纷离去。
袁风拿着一坛酒,坐在坟前,望着那安静的在这林子里躺了二十年的孤坟,带着几分醉意的问道“你不是说等我老了养我吗?怎么先去了那么久。”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沉静,死一般的沉静。
“连云……”呼唤的声音无比的漫长。“为什么不多等我会儿……为什么……”无奈的问着,泪水伴着脸流下。他轻轻地拂过墓碑,“知道吗?我见到一个和你生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她的心和你一样善良,可我知道她不是你。不过她和你一样,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听话。”
“先生……”温柔的低唤响在袁风脑后。袁风道“将饭菜放下吧,别让人来打扰。”
“先生,是我。”那个声音又响起。
袁风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那蒙着面纱的女子。道“凌鸢姑娘。可是有事?”
那女子灵动的双眸转了转,最终落在墓碑上,“阁主去了二十年了。而那个女子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袁风沉声道,“我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凌鸢犹豫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相信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可莫灵长老却说她就是我们的阁主。”
袁风脸色顿时沉了沉,道,“莫灵长老何时说过?”
凌鸢道,“就是因为莫灵长老说那个女子就是我们的阁主,才非得将人带来连云阁的。可那女子好像什么也不知道。而且连握剑都不会……”说着,凌鸢纳闷的摇着头。顿了会儿接着道,“长老临走之前还特意来交代过我,定让我好生保护好那位姑娘。”
袁风叹息一声,望着墓碑,道“连云,真的是你回来了吗?”说着,眼里又有种莫名的感伤,若当真是连云回来了,为什么她会不记得他呢?
袁风道,“罢了,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就算真的是同一个人,她也不会是二十年前的连云……”说着,袁风低沉的轻叹一声,又叮嘱道,“不过,她是个好姑娘,这世上的好人并不多,尽力保护她的安全吧。命运如何,上天自有安排,我们无需考虑的太多,只需要安安静静的活着就好。”
凌鸢迟疑了会儿,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