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他忽然受伤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她只看到他手臂上留着血。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最不能受伤的便是自己的手,若是连手都没了,如何握剑!
她心疼的扳开他的五指,只见他掌心静静的躺着很多的血,她急了,急的落下了泪。他微微一笑,她忽的一下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这是他们三年来第一次亲密接触。她心疼的心都碎了。他静静的,心却跳的快快的。
他手上的伤很快就好了,重新舞动着剑。
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开满遍地的桃花。举目望去满山映红。她白衣黑发,在飞舞的桃花花瓣中,她像只蝴蝶般翩翩而舞。笑声响遍整个山间。像那山涧,像那莺歌。
在她十七岁的那年。他二十八岁。他惹上了一个强敌。敌人很强大,他不想连累她,所以他悄悄地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了一句话:连云,如今你已经长大了,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了,再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她看着信哭了很久,而她却不知道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她。
那次一别就是五年之久。当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他的脸上多了沧桑,多了皱纹。她心疼的抚摸着他的脸。柔柔的语气响在风里,“怎么老了那么多?”
他说“岁月总是喜欢摧残美丽的东西,越是美的东西,就越是老的快。”
她听罢笑了。轻轻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看来我一点也不美。”
他说:“你很美,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带着笑意,带着孤单。
她说,“可我没有老呀,你不是说越是老得快就越美吗?可我好像老的很慢……慢的都跟不上你……”
他酸酸的一笑,虽然是酸酸的一笑,却笑得无比的甜美,他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呢喃道“傻瓜,岁月也舍不得你变老。太美了,美得让人舍不得。”
她嘟嘴道:“哪有,若当真美得让人舍不得,为何当初你要抛下我而去。”她埋怨的看着他。他轻轻地将她揽入怀,道“因为舍不得,所以我回来了。再也舍不得走了。”
她嘻嘻笑道,“我看你是怕老了没人养,所以才想起我。”说着,她放松的叹息一口气,从他怀里站起来,站在他面前,他两手拦着她的腰,暧昧的气氛从两人间散开。她说,“谁让我比你小呢,等你老了,我就养着你。不让你孤单。也保证不让你饿死。”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堵的死死的,让他一丁点的声音都发布出来,良久,他终于缓过了气,道“好呀!说到做到。”
她得意的点头,扑进他的怀里,两手拦着他的脖子,将下颌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位置,将自己的下颌安安静静的搁在他的肩上,喃喃道“不过你若是先我一步而去,到时候谁陪着我呢?”
这话听的他心都狠狠的疼了一下。他粗糙的手拂过他美丽的长发。然后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道“为了不让你孤老,我争取让自己活得久一些。可以多陪你一些。”
她嘟着嘴,这个答案似乎让她很不满意。
晚风拂来,撩起两人的衣袂,黑发。他将她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摇晃着。像抱着个孩子一般。她抱着他的脖子。
他轻轻的唤着她的名“连云……”
“嗯……”她低声回答,语气暧昧而低柔。
“若我先你一步而去,还有我们的孩子陪着你……”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是这么说的。
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鼻子,道,“那要是我走了,谁来陪我们的孩子呢?”
“那我们就多生几个,让他们做伴儿……”他思考了许久,这么说道。
她似乎有些生气,他顿了会儿,道“孩子长大以后会成亲,会有家,所以不会孤单的。”
然而,那天夜里似乎并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月上高空,众星相聚黑夜,注定那个夜晚会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夜晚。
火把的光芒渐渐地将这片大地覆盖。惨叫厮杀的声音传入了连云的耳朵。“不好……”厮杀打破了这两人的宁静。两人手牵手,脚尖轻点枝桠之巅,飞向山脚。
山脚有一个院子,名唤桃园。里面住着的都是些孤儿,被连云所收养的孤儿。她们无家,她们被父母遗弃,然后被好心的连云遇上,被带到这个地方,过着宁静的生活。却不知这场厮杀几乎要了她们所有人的命。
他的长剑扫过,来的三十位杀手纷纷死于他的剑下。她的白绸扫过,强风一扫而过,吹散了搭建桃园的木头。柱子,房顶,门,都被忽如其来的风吹散,留下痛苦挣扎的孩子们。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内疚,他本以为他已经斩草除根,将对手全都杀死,却不知还有余孽,他内疚的捶着桃树,粉红色的桃花落了他满肩。心疼的与她一起安葬了死去的孩子。
那天,她什么都没说,陪着他在桃林里坐了一个白天又一个黑夜,静静的陪他喝酒。
她说“这世界太多的厮杀争夺。”
他沉默。
她望着远处,指着那高不可攀的山巅,“只有没人去的地方才没有人心嫉妒和残忍。”
因为她的这句话,他为她建造了连云阁,以她之名为名。连云阁立于高山之巅,让人不可攀登。他在悬崖之边造建了藤梯,让人可以顺着悬崖爬上去。本以为宁静会就这么结束。
然而,现实并不仁慈,他们在高高的山崖上住了很久,直到传信的大雁带来了消息。他又一次无情的离去了。留下她独自呆在连云阁。默默地等待。
拿一等也就是几年,直到她二十四岁的那年,她生日的那天,空中的大雁带回一条红巾,染了血的红巾。那是他的红巾。
她以为他死了。哭了好久,最后留下一封信函,交代了所有的事,从悬崖之上跳了下去。从此香消,世间再无此人。
小小的灯芯燃着微弱的光芒,袁风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剑,手指习惯性的撩起一缕发丝,低眼一看,前一刻的青丝已在回忆终结的这一瞬间变为了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