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飘飘,宛若风中柳絮轻轻做舞。只是那沉睡于白衣中的她已不再有任何动作,安安静静的躺在地面。——安静的连呼吸都停止了。
匆匆赶来的老人正捂着胸口艰难的呼吸着。对着地上躺着的女子,她扶着额不言,那隐匿在苍老而慈祥的面孔下的心脏正被万千蚂蚁吞噬着。
老人探了探手。随身而来的丫鬟搀扶着她在高位上坐了下来。老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面色恢复了平静,道:“事至此,我亦伤痛不已,可还有法子挽救!”老人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但也掩盖不住那悄悄流溢出的悲凉与绝望。
“唐麟愿进入时空隧道将四公主的灵魂寻回来!”唐麟的情绪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眼眸中的那一抹难得的美丽湖光早已消失不在。所有的悲伤又都潜入了心底最不起眼的地方,连一向谨慎小心的他都难以再发觉。刚才的那一抹痛对他而言仿佛就此消失不在了一般。
老人没有作答,唐麟却已施法进入了时空隧道。
“将四丫头送到仙池去吧。”老人罢了罢手,目光在齐安儿的眉目间停留了一霎,仅仅只是一霎,但那一霎就已让老人清明的双眼朦上了眼泪。
“是!”跟随在老人身边的丫头接到了命令,便挥手招来几人将齐安儿抬去了仙池。
恰在此时,门外守候的丫头领着信使推门而入,“夫人,信使前来,天君来信!”
老人叹息一声,将溢在眼眶的泪水又咽了回去。道,“呈来……”
丫头从信使手中接过信,又恭敬的将信抵到老夫人手中。老夫人取出信,仔细的看了一番。道:“劳烦信使了,回信就不用等了。明日老身亲自登门拜谢天君好意!”
“是!”信使应声作揖退了下去。
老夫人又罢手遣退了房间里的丫头们,只留下长期陪伴身侧的离镜,“算算时间,你跟我也百万年有余了,此事你如何看?”老夫人边道边将信递给了离镜。
虽说离镜已过了百万余岁,但容颜却依旧清秀,眼角不带半丝皱纹。
离静巧笑嫣然,俯身行礼并恭敬的接过信。目光仔细的扫过信上的每一个字:“天君实乃好意!”语气沉重而绵长。
“是呀……天君不愧是天君,人间刚刚浩劫过后,四丫头刚刚遇难,生死难料,他却道要在这白事中办一个红事来给老身添喜。”老夫人绕着房间蹒跚的走着,拐杖敲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凄凉婉转透露着无尽的哀怨与愤怒。“他忍心让他的儿子娶沉睡不醒的四丫头,而我却不忍心让四丫头就这么在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嫁作了他人……”
说罢,老妇人忽地将手中拐杖狠狠的丢向地上,咬牙道,“我去后山中之事便由你打整。明日老身便启程,去见见天君,问问他这人间浩劫他上哪去了?!为何就偏偏记得我离央山白事之时来办一个红事!”
“是”离镜小心的应着。
事过半日,齐安儿的状况便也定了下来,只待时机到来,魂魄归为,重回人间。只是唐麟却深陷时空隧道,怕是不可能再重回人间了……
老夫人离开之后,离镜便接手开始打理离央山的大事小事,看着一个个修仙者飞升,看着离央山的人越来越少。原本安宁欢乐的离央山如今已变成一片死寂,举目望去,寻不到一丝半点的生机。
今日,离镜正瞧见那在地上爬行了万年之久的小虫子化身人形飞升而去。离静心底一酸,叹道:“老夫人一去便是三千年之久,四公主一睡便也是三千年之久,唐将军一走亦是三千年之久……待人都回来,怕这离央山已空无一物了……而今我已百万多岁了,修为早已高出许多上界天神!若在强留人间,不知又会带来些什么样的麻烦……”离镜略微粗糙的手拂过齐安儿宛若冰雪般的肌肤。叹息一声,不舍的道:“今日我弃公主老夫人而去,来日若有缘相聚,我定自负荆条向老夫人与公主请罪!”
说罢,离镜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于仙池。
草木成长无人打理,原来的整齐有序如今已成参差不齐、杂乱无章;仙池水渠破坏无人修理,池中水早已泛滥而出,水草也已长成了人多高。在草根之处,生长了许多各样的虫子,深深的草木将齐安儿的身体紧紧的残绕其中。她身着的美丽白衣也成了小草的扎根之地。
一只白兔叼着草药归来,将草药丢与仙池之中,池中鱼儿又将草药携到齐安儿身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又是百余年。离央山早已无人。不知何处竟传来了女子的歌声:“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歌声悠扬婉转,附带灵气,亦如那唱歌的少女般轻灵活泼。
那采药的兔子顿了顿足,对一旁的大树道:这是哪家仙子在唱?
大树的枝桠晃动一番,仿佛是在探头遥望,道:不是仙子,只是一个凡人!
兔子更加好奇,便跳了起来,道:谁家女子,竟有如此灵气。
一只小虫子从堆积的杂木从里钻出,低声道:是山脚傅家的女子,上山采药的。我们都避开些,别吓着人家了。
兔子听罢便急忙携着草药离开。
那唱歌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仙池旁,正呆呆的瞧着池中沉睡着的人,喃喃道“这女子是谁,竟生的如此好看,只是……她怎会睡在这里?”
池中的鱼闻声纷纷潜入了水底,携药而来的兔子正呆呆的在一旁看着那女子发呆。
正瞧着那女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挽起裤脚。一脚踏入池中,一步一步的向沉睡的齐安儿走去。池水只满过她的膝盖。她伸手搭上齐安儿的脉搏,试了试,脸上浮现了笑容,惊喜道:“还有脉搏。”
日当正午,她将瓶子倾斜,一滴鲜红的液体从瓶口流出。兔子与池中鱼儿闻着血腥味都纷纷逃离。
一滴,两滴,三滴,血从齐安儿的唇侵入到舌尖,再到咽喉,慢慢的流入到她的体内,蔓延至全身。仙池两旁的树枝不要命了般的晃动着,振起一股强风。
那女子惊恐的抬手遮面,又慌张的挡在齐安儿身前,央求道:“别吹了……这么大的风会吹死人的……”
听她一言,那吹的紧的风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身后沉睡着的人也苏醒了过来。
瞧着半坐在仙池中的女子,齐安儿揉了揉眼睛,道:“我怎么在这?”
“是我把你救醒的……”那女子面上泛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齐安儿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息,咽喉里还有着浓烈的血腥味。看着眼前的荒芜,她对自己说:这是梦,刚才自己在还与很多人一起去爬山来着。而眼前这个女子?正是自己梦中的人!
对上齐安儿木讷的双眼,那女子伸手在齐安儿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会睡在这里?”
“梦!”齐安儿惊愕的双眼瞪的更大,手不经意间触碰到池水,一股冰凉之感流便全身。“你叫什么名字?”
“傅静儿”那女子道。
“傅静儿?”齐安儿喃喃的念叨着,不是的,刚才在她梦里,这个女子不叫傅静儿,而叫齐之蝶,她还唤齐之蝶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