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族,恶贯满盈,罄竹难书,致使数万灾民无辜枉死,朕心甚悲甚怒。判,诛林氏三族,以慰藉灾民之亡魂——”
传旨太监话音刚落,周围响起百姓叫好声,和对林家的咒骂声。
“陛下英明,皇后娘娘大义!”
皇后张氏,是林家的表亲,年少时曾寄居林家。
皇后张氏检举林家灾粮发霉,也是皇后劝说陛下从重发落,以平息民怨。同时,皇后愿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为林家赎罪。但陛下不忍,百姓不认,于是张皇后成了百姓口中的菩萨,陛下也只是象征性的惩戒。
只见转眼间,数百大刀齐齐举起,转眼间,林家数百人人头落地,血流成河。顿时天色霎暗,阴风阵阵。
宁如霜目眦尽裂,林家是冤枉的!林家是被冤枉的!
可是她的嘴仿佛被人紧紧捂住,纵有千般不甘,字字泣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遥遥隔空之中,宁如霜仿佛看见了高堂上坐的新皇后张妙仪,往日盛满谦卑的眸子此刻带着胜利者的骄傲,讥讽着宁如霜的无能。
宁如霜,纵林家看重你又如何?决定林家命运的,是林家像是施舍狗一样施舍的张妙仪。
方才明是六月酷暑天,转眼间天空暗沉无比。不过眨眼间,倾盆大雨簌簌落下。暴雨狂风,仿佛要冲去这时间的罪恶。
再转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宁如霜的脖子被绳子紧紧勒住,她挣扎着扒开脖子上的绳子,却无济于事。
恍惚间,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人,真的要杀了夫人吗?”
“夫人?”清冷的嗓音带着漠视一切的淡漠,“杀人犯的女儿,如何配称我的夫人?杀了吧。”
宁如霜眼眸蓦然睁大,死寂的眸子爆发着令人心惊的绝望。
这就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为了他,她收敛性子,嫁进陆家,上尊长辈,下敬姊弟,将陆家打理的整整有条。即便那些人心里看不起她,可谁又不说她管家是一把好手?
即便他十年如一日的冷淡,她也未曾怨怼。
前些日子口口声声说相信林家,今日就是杀人犯的女儿?
宁如霜想笑,却因为脖子被紧紧勒着而发不出声。清莹的泪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宁如霜脑海中回忆全是当年在林家的日子。
若有来世,她定要为林家报仇,也不愿再跟清冷绝情的陆沉钰,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宁如霜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过来的,她仿佛听见了有谁哇哇大哭?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宁如霜呆滞的眼神眨了眨,金黄的暖阳照在了女孩儿苍白脆弱的脸颊上,棕色的瞳孔泛着无神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破碎的布偶娃娃。
这副样子,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囡囡啊,乖囡囡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宁如霜回过神来,圆圆的眸子顿时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外祖母?”
“诶!”
宁如霜甜美大声的呼唤,让笑容重新爬回了老人的脸上。
“林旌月?”
跪在宁如霜床前抽抽搭搭的女孩子便是林旌月,女孩脸哭的微微泛红,一双大眼睛承载着矛盾的情绪。
一边是不服气,一边是愧疚。
听到宁如霜的呼唤,林旌月不服气的歪过了脑袋。
她想起来了。
她和林旌月发生了争执,林旌月激动之下推了她一把,她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假山上。谁知道假山上装饰的石头竟然好巧不巧的落了下来,砸到了宁如霜的脑袋。
宁如霜额头砸的头破血流,当即就晕了过去。
林旌月吓的大叫,谁知道这个时候正好被过路的林家表小姐张妙仪看见,连忙喊人请大夫为宁如霜诊治。
所以,她这是重生了?
宁如霜脑袋飞速运转,在思考她和林旌月发生争执的时候是哪一年。却不想自己这不说话的样子,吓到了林老太太。
“囡囡头是不是还疼着呢?要不再躺下睡会儿?”
宁如霜听到外祖母的声音,眼圈忍不住泛红。
她最好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最好的舅舅舅母,可是最后都死在了阴谋诡计中。最小的尚在襁褓,眼睛都还睁不开的年纪……
宁如霜闭了闭眼,不敢再去想。
林旌月虽说心中有愧,但到底还是见不得宁如霜这副全天下她最委屈的样子,又忍不住嘴贱起来。
“她有什么好头疼的?祖父这都巴巴儿的进宫为她讨赐婚的圣旨了,人生都圆满了,我才头疼呢。”
“旌月!”
林老太太一向是很慈祥的人,此时忍不住沉了脸色,加重语气。
宁如霜混沌的脑海立马就抓住了关键词,是了,上辈子她醒过来的时候,没多久她和陆沉钰的赐婚圣旨就下来了。
陆家是世家之首,陆沉钰是陆家最出彩的小辈,陆家怎会允许陆沉钰的夫人有个商人出身的外祖家?宁家就更不用提了。
那定是林家用了什么换取了这场婚约。
能让陛下和世家退步的,那利益绝对不容小觑。
“外祖母,速速命人准备最快的马车。我要进宫,拦住外祖父!”
宁如霜眼睛发红,她一定要阻止这场赐婚。
林老太太大为不解,可是宁如霜等不得解释了。
“外祖母,事关重大,等后面我再向您解释。此事事关林家存亡,一刻也耽搁不得。”
林老太太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不再耽搁,下令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带宁如霜进宫。
京城最大的酒楼宴来香阁内,两男子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执白玉壶,青竹花样的绣样点缀在白衣交领处,坐姿标准,一举一动仿佛是从书里走出来的。
另一人身穿紫衣,坐姿随意却不显粗鲁,手里还把玩着纸扇,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子怀,我可是听说林家老太爷可心疼他那个外孙女儿,已经去宫里求赐婚了。你就…不做点什么?”
陆家三郎,名沉钰,字子怀。
闻言,陆沉钰的手微顿。
“陛下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苏崎邺耸了耸肩,“也是,你陆三郎的婚事,哪里是能这么随便定下来的。”
说完,便不经意的看向窗外,顿时眼睛都睁大了。
“诶诶诶,子怀你快看,那是不是林家那位表姑娘?”
陆沉钰眸子微沉,往苏崎邺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宁如霜巴掌大的小脸满是肃穆,额头上还包扎着一圈儿白布,白布上透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还一边掀开马车边儿上的帘子,不断地催促着马夫速度快些。
“这表姑娘伤还没好呢,这急匆匆地是要往哪儿去?”
苏崎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沉钰,“瞧这方向,林家表姑娘这是去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