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斯年的脸色乍青乍白,其实从元舒清一开始纠正她和姜妍心从小就在同一家孤儿院时,他的神色就没有好看过。
“肃静!”
戚默说:“按照华国的审判罪状,元亚复先生最主要是犯了监管不力、采买低劣材料的罪行。
然而,K国的调查人员却从水坝建筑当中,提取到了大量棉花。一层砖,一层棉花,哪怕是下一场大暴雨,都有可能导致水坝坍塌!”
“而华国的审判却是因为使用了远低于安全标准的劣质材料,这跟K国给出的有力证据大相径庭!
并且,我查到的元亚复出行的时间段显示。他在施工期一直都在K国,那时候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一年后,元亚复回家只不过一周。正好就是他回家之后的那一周,就出现了用棉花充数的情况。
所以,我很难相信是元亚复先生监管不力造成的。这很明显是人为做的,在一审之前,就应该找到修筑那一段建筑的工人审判的。
然而,华国的资料上却没有显示有这样的审判,甚至连工人的名字都没有提到。
至于K国那边,因为工人是华国国籍,他们并没有权利过问,就更不知道了。”
审判长的眉头越拧越紧,这案子牵扯非常多。
他小心翼翼看向被告家属席上的姜斯年,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其实是翟家和姜家的一次博弈。
当年宣判结果的人,早就已经退休了。
但如果一旦翻案,以前的那些人肯定都会被牵扯回来!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所有情况。”戚默说完,又坐下。
审判长面色不露半分担忧:“现在请被告律师进行举证。”
姜家那边请的律师是个中年秃顶的大叔,刚才在听戚默举证的时候,他就不停拿着笔写写画画。
应该是想好了说辞,他十分镇定的说:“针对原告律师所陈述的情况,有一部分的证据链并不完整,甚至是不实诬告。”
秃顶大叔说:“首先是西西里案件。我为了帮助我的当事人,也曾去往西西里取证。确实如原告律师所说,监控被人为破坏了。
但是,原告律师给出的照片中,全是那四个流氓的照片,却并没有我当事人的照片。
我想请问,原告律师为什么这么笃定,指使那些流氓的人会是我的当事人呢?”
“而在竖店影视城的案件中,同样也没有办法证明那些地痞流氓跟我的当事人存在雇佣关系吧。
所以,光是这两点,我就无法认同原告律师所提供的证据。
至于元女士被囚禁在仁治医院的案件,因为我的当事人没有向我提供这方面的资料,我并不了解。
不过,K国水坝案发生时,我的当事人只不过才区区六岁,请问她有能力操纵这种事情吗?”
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听审的那些人都糊涂了,不知道该信谁。
因为不管从哪一边给出的理由、证据来看,都没什么问题。
戚默淡淡一笑:“恐怕被告方律师弄错了,我方并未指明操作这件事的人是姜妍心姜小姐。”
秃顶大叔脸色一黑,继续说道:“综上所述,我认为原告律师的证据缺乏重要证据链,无法证明我的当事人有罪。”、
他这边确实无法再拿出有力证据了,所以干脆不停反驳戚默的证据。
谁知,戚默却变戏法似的,从桌上抄起了一份资料:“针对被告律师所提出的质疑,我方表示,必定会事无巨细的完善证据链。”
“第一,西西里案件中,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显示,我的当事人元女士在西西里出事的同时,被告姜妍心同样在西西里度假。
第二,谁说这些流氓跟姜妍心没有关系的?我所提供的资料显示,这四个流氓的银行账户中,曾经接受过姜妍心名下账户的汇款。
汇款日期正好是我的当事人遇袭的那一天,分成两次汇款的。第一次是案发前八个小时,当时正是凌晨,汇款价钱较低。
第二次则是案发后两个小时内,却是一笔数十万的巨款。所以,我认为其中肯定是有关系的。
第三,谁说竖店的那些流氓跟姜妍心女士……不,跟姜家并没有给关联的?
带领作案的头目,外号刀疤,真名叫张强。他不是别人,正是姜祺然姜先生的山水影视公司保安队长。
并且,代替姜家出面资助仁治医院、要求仁治医院非法监禁我当事人的犯罪嫌疑人秦勇,也是姜先生公司的人。
如果只是一次巧合也就算了,可是,有了这么多巧合,恐怕就不能算是巧合了吧。”
这个时间原本应该是被告律师进行举证的时间,然而秃顶大叔什么反驳的证据都拿不出来。
再加上白知奕还在家属席上,所以,审判长就没有横加干预。
审判长望着戚默:“原告律师是否还有其他证据,请你一并提交。”
后者微微耸肩:“已经全部提交了。”
“嗯,请你坐下。”审判长又看向秃顶大叔,“那么请问被告律师是否还有证据或疑问呢?”
秃顶大叔很想说出点什么,然而他真的是什么反驳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这不是街头巷尾的吵架,谁声音大,谁会撒泼,谁就赢。
在法庭上要讲究实打实的证据。
更何况,姜家人根本就没有意料到元舒清真的会想要告姜妍心,甚至没有意料到后者逃不掉。
所以,秃顶大叔没有来得及搜集有力证据。
“没有。”他只能黑着脸说。
审判长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问姜妍心:“被告姜妍心,针对你非法囚禁他人,对其造成了身心伤害一事实,你是否认罪?”
姜妍心脸色惨白,自从刚才进来开始,她目光就有些迷离。
就像是,她还在做梦。
一时之间,从云端之巅,跌落尘埃,这确实不是常人能够接受的。
“我……”
“审判长先生。”
她才刚刚开口,话语就被一道男人声音打断。
审判长皱眉:“现在是审判环节,请家属不要打断。”
姜祺然却不听他的劝告,反而站起身,面对着众多媒体的摄像头,冷冷开口:“刚才原告律师的举证确实没有错。”
“然而根据举证,不论是西西里案,竖店案,还是仁治医院案。全部都是我做的,跟我的妹妹姜妍心没有任何关系。”
全场哗然。
“能否说明这些都是为什么吗?”
姜妍心双手捏成拳头,娇弱的身体不断颤抖,耳边却不断传出他的话。
“元舒清,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我是真的对你念念不忘。”姜祺然深邃的瞳孔中,满是受伤。
“你在京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我的山水影视中,当一个小小助理。因为你出色的外貌,我曾经对你展开过一段时间的追求。”
这回,换成元舒清的脸色全黑了。
原主跟姜祺然还有这回事?她怎么不知道?
她抬眸望着身旁的白知奕,后者脸色果然已经变得奇差了。
他的眼神恨不得化作利刃,狠狠剜下姜祺然身上两块肉来。
她只能抓着他的手,纤细指尖在他掌心中写下“假”字。
姜祺然:“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只能大胆承认了。我这个人极其好面子,而且对于拒绝我的人,我会睚眦必报。
所以,当元舒清从我的公司辞职,转而去签约出道之后,我的内心是非常愤怒的。
那时候的我在想,我堂堂一家娱乐公司的总裁,只要她跟了我,我什么资源不能给她?
而她却偏偏选择了一家刚刚起步的小公司,宁愿选择吃苦,也不肯跟我在一起。
于是,我就策划了仁治医院囚禁案。我原本计划,只让她消失四个月,就当是给她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然而,没想到她却在入院三个月内,通过其他渠道离开了仁治医院。
于是,我就在极其愤怒的情况下,接连策划了西西里、竖店两起袭击案。
综上所述,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我的过错,跟我妹妹没有任何关系。”
元舒清恨不得立刻撕下他虚伪的面具:“你胡说,你编造谣言,我与你根本就没有见过几次面。
你所谓的追求,我本人为何对此一无所知!你根本就是为了帮助姜妍心脱罪才想出来的说辞,我跟你根本就不熟!”
“安静!”审判长重重敲击法槌,“这里是法庭,不是菜市场,请你们遵守纪律!”
法庭内陷入了绝对安静。
姜祺然神色憔悴:“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去调查两年前元舒清入职我山水影视的资料。
我承认,我妹妹当时与元舒清确实存在竞争关系。两件事情加在一起,我才会假借我妹妹的名义,对元舒清实施报复。
不然,要怎么解释这几件事情当中,都有我的重要参与呢。就连西西里那一次,也是我背着我妹妹,使用的她的银行卡。”
全场哗然。
无人敢相信,堂堂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会做出这种事情。
姜祺然喝了一口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至于K国水坝的案子,其实是……”
“是我做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姜斯年强硬打断。
姜斯年缓缓起身,面如死灰:“十多年前,我与元氏集团董事长元亚复交恶。至于原因就不用说了。
总之,我当时只是想要给元亚复一个深刻教训。故此买通了元氏集团的员工,往水坝中添加棉花。
我本意只是想让元家赔偿巨额赔款,却没想到会遇到天灾,最终导致元家彻底破产。”
他的身份非比寻常,哪怕他已经离开政治好几年了,却还留有余威。
所以,当他沉稳的述说着当年的事情时,无人敢说一句话。
甚至,就连正在记录的摄像机,也不由自主的摁下了暂停键。
姜妍心早已泣不成声,她捂着脸颊,肩膀微微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手缝中源源不断流出。
“不是的,爸爸,哥哥,不是的……”她声音哽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究竟什么才是难能可贵的。
她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姜斯年却狠狠瞪她一眼:“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自己能包揽多少过错?
元舒清一直以为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你却一直不告诉我们。一直到开庭之前,我才知道,都是我们害了你。”
姜妍心抽泣着,哽咽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审判长:“下面请原告方证人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