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室里换衣服的时候，这帮人全都乐疯了。
从不被看好弱鸡到现在成为第一支杀入商学院前四强的队伍，感觉大伙儿随手就能写出一本屌丝逆袭的心路历程。
韩陆看着队员们喜出望外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自打懂事起他就没有参加过学校组织的任何活动，班上的同学和老师对他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谁都不愿意去招惹杀人犯的儿子。
偶尔碰到不开眼的挑事者，以暴制暴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集体荣誉，秦海也在这场比赛中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一件事，有些同伴是可以被信任的。
“王哥，该请我们去吃自助餐了吧？”沈畅激动地问了句。
“我说的是打进决赛，”老王斜眼瞅着他，“你小子逮着机会就想敲我竹杠。”
“就知道吃，”方强立马上前帮腔，“你的脑子是不是装胃里了？”
“行啦，晚上我请大家吃火锅，”宋晓宇说，“换好衣服都别走啊，全体去看台观赛。”
下一场是国贸2班和营销4班的对决，赢的那一方就是他们半决赛的对手，这两支队伍的实力差距也很明显，通过之前的战绩盲猜，获胜出的应该是……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几名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闯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那人戴着黑色运动头带，个子不算高，身材跟沈畅差不多，也就一米八出头，但从背心上印着的号码就能看出来，这家伙竟然是队长。
老王和对方班级的辅导员似乎很熟，打了个招呼后他俩就去走廊上唠嗑了。
“刚才的比赛很精彩，”头带走到宋晓宇跟前，大方地跟他握了个手，“不过跟我们比的话还差了点儿，代表学院参加决赛的肯定是我们班。”
“蒋万鹏，我劝你别太狂妄，”宋晓宇冷笑了一声，“小心乐极生悲。”
他的反击略显疲软无力，甚至能听出缺乏底气的心虚，跟平时不可一世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估计这个叫蒋万鹏的并非盲目自信。
工商1班的队员瞬间从胜利的愉悦中抽离出来，隔着长凳打量着那帮人，目光交汇中几乎能看到迸射的火花，放在夜里都能赶上焰火晚会了。
“海陆CP是吧，”蒋万鹏身后站着个颓废艺术家气质的泡面头，脸上洋溢着令人生厌的轻蔑微笑，挑着眉往这边看了过来，“你俩配合打得不错，跟我们班的替补水平差不多。”
真他妈欠扁。
韩陆扫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整理背包，和这种人打嘴炮纯属浪费时间。
“那你们班替补还挺厉害的，”沈畅一边换鞋一边指了指门上的标识，“看到了吗，非比赛球员禁止入内，你应该去啦啦队加油，跑这儿来干嘛？”
大伙儿纷纷笑着附和，没等泡面头开口就从这群人身边挤出了休息室。
“下午没什么要紧事的话留下来一起看比赛吧。”秦海偏过头小声说了句。
“嗯……”韩陆原本是打算拒绝的，毕竟还背负着八千块的债务，必须争分夺秒抓紧时间挣钱，但和他眼神对上后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秦海就跟捡了宝贝似的，立马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说实话，这样的表情和他拽上天的长相非常不搭，可凑在一块儿形成的强烈反差却极具感染力，让人心情也莫名的跟着扬了起来。
韩陆感觉自己大概是被下了蛊。
不过既然都已经答应了秦海，这会儿再出尔反尔就显得有些矫情了，而且工作日下午的客单量并不大，他也想看看蒋万鹏那帮人的真实水平。
工商1班的同学都散了，除了两边的啦啦队，剩下的观众大部分都是真心热爱篮球的男生，看台上一下子空出来不少座位。
队员们在记录台的后面分成两排坐下了，宋晓宇侧过身看着他和秦海，神色凝重地说了句：“那个泡面头叫曹彬，他和蒋万鹏都是校队备受关注的新人。”
“那你还跟他俩互怼，”方强扒着椅背，脑袋从他们仨中间伸了过来，“以后社团活动还要一起打球，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呀。”
“我就看不得他俩那副轻狂样，”宋晓宇啧了一声，“但是平心而论，国贸2班的球技在商学院确实是数一数二的，这届新生里也就工学院的建筑6班能跟他们一较高下。”
“那咱们岂不是没戏了，”沈畅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我的五星级自助餐……”
韩陆挺无语的，这人满脑子想的就是吃，心比黑洞还要大，对他而言球赛的走势和美食比起来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蒋万鹏是控球后卫，曹彬是他们班的小前锋，”宋晓宇说，“他俩的技术不比你们差，而且其他队员的实力也很平均，没有明显的短板。”
“只要大家尽力了就行，”秦海的语气非常平静，“结果并不重要。”
韩陆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又不是华山论剑争天下第一，没必要把输赢看得太重，即使拿了冠军也得不到一毛钱奖金。
“我能坐这儿吗？”旁边有人小声问了句。
“秦浩……学长，你怎么也来了？”秦海转头看了眼，一脸殷勤地挪开了椅子上的背包。
“我来给学弟加油，”秦浩挨着他坐下了，“听说你们上一场比赛赢了32分，厉害。”
“侥幸而已，”秦海腼腆地笑了笑，“原来你也是国贸专业的。”
韩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腼腆”两个字用在他的身上，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甚至对他出乎意料的反应有点儿不爽。
“去年代表商学院杀入决赛的就是咱们19级国贸01班，”秦浩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半决赛的时候恐怕你们班没那么容易侥幸获胜。”
“那可未必，”韩陆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阴沟里翻船的案例也不少。”
秦浩没吭声，拧着眉扫了他一眼。
比赛开始后，韩陆刚才的那番豪言壮语就被现实碾压得渣都不剩了。
营销4班的水平和工商3班不相上下，但第一节就被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差距甚至被拉到了20分。
而他们首轮苦战也只险胜3班一分。
“我怎么感觉越看越没信心了。”秦海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刚才你不是还大义凛然的说只要尽力就好吗，”韩陆扭头瞪着他，“变得可真快。”
“你小点儿声，”秦海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让他们几个听见了。”
“人家又不是瞎子，难道自己不会看，”韩陆扫了眼身后的垂头丧气三人组，又抬手指了指营销4班那群要死不活的啦啦队，“你的粉丝到时候估计也会跟她们一样。”
“不是，”秦海也瞪着他，“你好像挺幸灾乐祸啊，你的粉丝也不少。”
“怎么样，你们有把握能赢吗？”秦浩小声问了句。
他俩谁都没有搭腔，一直到整场比赛结束，秦海才看着计分板上的数字叹了口气，淘汰赛进行到现在，像国贸2班这样狂甩对手45分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离场的时候，他收到了何逸发来的消息。
-小海，我有事先走了，你把队员的鞋码发给我，明天你开车来趟公司，把球鞋带回去分一分，对了，祝贺你们打进前四强，半决赛你姐也会来看。
秦海感觉额头上瞬间拉起了三条黑线。
能别来吗……
出了篮球馆，大家的情绪都显得有些低落，就连坚决要把“人是铁饭是钢”这条真理贯彻到底的沈畅同学也不喊饿了。
“先去吃饭吧，”宋晓宇在自家餐厅定了个包厢，潇洒地抬手一挥，“离半决赛还有段时间，只要抽空多练练也不是完全没希望，都给我振作点。”
“说的也是，”方强立马表示赞同，“好歹咱们是学院四强，气势不能输人。”
侧门旁边的树荫底下站着两个人，左边那个是秦浩，在他对面的是蒋万鹏，他俩叼着烟有说有笑，聊得十分热络。
看到他德智体全面发展，秦海感到非常欣慰。
开学到现在他一直想找机会去跟秦浩套近乎，顺便问问这对母子过得好不好，但每次走到半路就打起了退堂鼓，生怕听到令他失望的答案。
这种期待和惶恐交错缠绕的情绪让人特别崩溃。
“我就不去了，”韩陆说，“家里还有点事，下次再约吧。”
“就你事儿多，爱去不去！”宋晓宇也没多劝，转身就带着一伙人朝学校后门冲了过去。
秦海跟着大部队往前走了将近二十米，回头的时候发现韩陆还站在原地没动，眼神交汇了半秒，他抬起胳膊勾了勾手指。
你大爷！
逗小狗呢。
“那个……”秦海绞尽脑汁编了个借口，“我也不去了，何逸还在公寓等我，他让你们几个把鞋码发我手机上，明天有礼物收。”
“行啊，逸哥真够意思，出手也忒大方了，”宋晓宇还是很好骗的，几句话就把他给忽悠了，“一会儿我建个群，咱们都发群里，你赶紧走吧。”
看着他们几个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后，秦海才扭头问了句：“找我啥事儿？”
“你请我吃饭吧。”韩陆眯缝了一下眼睛，抓起他的手就往反方向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