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秦海愣了起码能有五秒钟。
“你是咱们商学院的独苗，我当然要来帮你拉票。”李萌端着盘子扭了过来，不过他的糕点似乎并不怎么受欢迎，走了一圈也没送出去几块。
“谢谢啊，”秦海赶紧搬了把椅子，“你要不要坐会儿？”
“不用了，我去帮你发贴纸。”李萌摆了摆手，笑嘻嘻地把托盘放在了桌上，然后扭动纤腰朝赵丽君那边走了过去。
秦海低头扫了眼盘子里的糕点，非常精致的曲奇饼干，白色的奶油花中间镶着一颗火红的樱桃，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其实李萌除了有点娘以外，其他方面都很优秀，个性随和，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就因为大方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所以在学校里一直不受待见。
想想都觉得心酸，这个看脸的时代，帅哥交男朋友那叫真爱无分性别，相貌平庸的就成了变态基佬，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
活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散场之后秦海请帮忙的同学吃了顿饭，回到家已经8点了。
忙活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话没说几句，全程都在跟人握手拍照，这些工作明明只需要一个人形立牌就能完成。
走到镜子前搓了搓笑僵的脸，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秦海点开微信看了眼，对话列表里新增了一个群聊，小琪把露营那天他和韩陆在瀑布旁边拍的合照发到了群里。
照片的角度挑得不错，至少没有因为背光拍成两张大黑脸，身后的水帘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悬在头顶的岩壁上挂满了青苔，仿佛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韩陆的手绕过后背搭在了他的右肩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镜头，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给人一种拽上天的感觉。
按下快门的瞬间，秦海刚好侧过脸，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表情非常滑稽，当时他俩的距离至少有二十公分，大概是角度原因，居然有种下一秒就要亲上去的错觉。
-海子，我把照片发朋友圈了，顺带帮你拉了一波票。
小琪又发了条消息，不过群里无人响应。
秦海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怎么意外，韩陆和张茜没有直接退群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晃悠了半天，最后也没回复。
盯着那张照片又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无力感。
作为一年一度的重大活动，学校对场地的布置可谓是费尽了心思，背景墙用的是四米高八米宽的彩色电子屏，往两边滑动就能打开中间的通道。
舞台四周的激光射灯会随着音乐不断变换颜色和角度，组委会甚至不惜花费重金租来了两台干冰机，豪华程度直逼春晚。
为了避免相互干扰，选手必须按要求分时段进行彩排，秦海被安排在了中午12点，午饭肯定是来不及吃了，他只能去小卖部买了面包牛奶边走边啃。
综合体育馆的四个门全都拉起了隔离带，大众评审和亲友团统一从西门进场，其余三个入口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大家都想抢占前排的位子。
天色有些阴沉，闷热的空气裹在身上就跟蒸桑拿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海绕了两圈才看到侧门上贴着一张A4纸，上头写着“选手通道”四个大字，刚要推门进去就被两名工作人员拦住了。
“是你啊，”左边那个拿着本册子的居然是秦浩，“彩排的话需要登记一下。”
“嗯。”秦海点头应了一声，接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会儿能感受到的唯一情绪就是紧张，也没心情跟他寒暄了。
“学弟，我投了你一票，加油！”进入通道后，秦浩靠着门框冲他喊了一嗓子。
秦海笑了笑，快步走向后台。
体育馆的休息室被改造成了化妆间，还专门挂上了供选手换衣服的帘子，丁雨芹正坐在镜子前面翻阅主持稿，旁边放着半盒剩饭。
她的造型比前两场要隆重得多，不但盘了头发，脸上还化了个很浓的烟熏妆，淡粉色的蕾丝蓬蓬裙层层叠叠垂到膝盖，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举。
“学姐，你今天真漂亮。”秦海由衷地赞美了一句。
“就你嘴甜，给你介绍一下，”丁雨芹立马站了起来，指了指角落里那对穿着白色紧身衣的年轻男女，“这是我帮你找的伴舞，他俩是法学院的新生，都有舞蹈功底。”
“你们好。”秦海和那俩舞者打了个招呼。
丁雨芹并没有事先告诉他，应该是临时作出的决定，毕竟这么大的舞台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会显得很空，这个师傅实在是太贴心了。
秦海准备的道具很简单，就一个话筒架，这首歌的时间非常短，加上前奏也才3分25秒，感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作为一个唱歌能不动就尽量站着不动的木纳型选手，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欣赏一下身后那两个人的曼妙舞姿，好在表演编排不需要他和舞者互动。
“还行吗？”秦海看着台下的丁雨芹问了句。
“要听实话吗？”丁雨芹反问。
“当然，保证虚心听取意见。”其实秦海自己也不太满意刚才的表现。
“不怎么样，”丁雨芹说得很直白，“技术方面没什么问题，但是演唱的痕迹太重，缺乏情感，不能让听众产生共情，索然无味。”
秦海愣了愣，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这段分外流利的差评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两个伴舞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走下了舞台。
“这首歌虽然简单易学，不过能唱得出彩的没几个，”丁雨芹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两小时，你好好酝酿一下情绪。”
“我尽力。”秦海顿时没了底气。
“你谈过恋爱吗，”丁雨芹清了清嗓子，“分手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很多年以后再见到初恋你又是什么心情，仔细想想吧。”
秦海坐在体育馆后面的花坛边上发着呆，他确实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一场恋爱，自然也体会不到分手的心情，只能靠狗血的偶像剧脑补。
从小到大他就暗恋过两个男生，一个是他的高中同学，另一个就是韩陆。
秘密被老妈发现之后，他就彻底断了念想，并且努力让自己去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如果不是遇见了韩陆，他现在可能依旧活得很麻木。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秦海接起了电话。
“小海，我们在西门这边的停车场，”听筒里传来了秦敏的声音，“你在哪？”
“我在……”秦海看了看时间，居然两点了，“我马上过去，等我五分钟。”
赶到停车场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亲友团，那帮人全都换上了Q版小人T恤，即使混在人群中也极具辨识度。
“海子，你刚洗完澡吗？”汪松从头到脚打量了他好几遍。
不知道是天气太闷热还是心情过于焦躁，身上的衬衣已经湿透了，汗水顺着两鬓滑到了下巴尖，秦海赶紧扯着袖子抹了把汗。
起风了，热气被吹散的瞬间，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肖阿姨立马伸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没事儿，我跑过来的。”看着四周关切的眼睛，秦海顿时紧张得想上厕所。
“还好我帮你带了套衣服，”秦敏啧了一声，“Amy，快陪他去后台。”
其他选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化妆，关键是这次抽签运气还挺背，他排在第二个出场，要不是Amy手脚麻利，估计他得直接宣布退赛。
“化好了，”Amy收拾好化妆箱，又帮他理了理衣领，“秦董加油！”
“秦海，快去后台候场，马上就到你了。”丁雨芹推开休息室的门喊了一声。
打头阵的是文学系那个唱民歌的男生，他选的是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歌，西游记的片尾曲《敢问路在何方》，前奏一响观众就跟着嗨起来了。
秦海没心思去关注他唱得怎么样，走到电子屏旁边往场内看了眼。
看台上坐满了观众，密密麻麻的黑影就跟刨开了蚂蚁窝似的，起码得有三四千人，舞台左边是大众评审，右边是亲友团，加起来也有好几百。
评审团的前面是主席台，四位评委老师正襟危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要不是嗓子眼儿太窄，秦海感觉心脏能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他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过歌，开学典礼那天坐在观众席上也没觉得这么恐怖。
“别紧张，放松心态。”丁雨芹站在他身后轻声安抚了两句。
怎么可能不紧张……
秦海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重复了几次就彻底放弃了，这种降压方式似乎没有任何效果，他忽然有种想要尿遁的冲动。
“告诉你一件事儿，”丁雨芹笑着凑到他耳朵边上，“韩陆就坐在大众评审团里面，你自己找找，我也是刚看到名单才知道的。”
“啊？”秦海有些难以置信，目光迅速扫向舞台左边的十几排座位。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韩陆就坐在主席台的斜后方，而且正在看着他，台上的歌声，耳朵里的心跳声，观众的喝彩声，顿时全都消失了。
视线对上的瞬间，韩陆举起胳膊比了个V，然后冲他做了口型。
加油。
秦海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个字在比赛之前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但这会儿却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就像是即将渴死在沙漠中的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水洼。
他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