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期处在孤独和黑暗中的人来说，日子久了就没感觉了，可一旦感受过阳光和温暖，想要再回到之前的生活反而各种不适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矫情”吧。
韩陆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通过这种方式混入校园之星的决赛现场，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听秦海唱歌，他完全可以在看台上随便找个座位。
或许他想在能力范围之内帮秦海一把。
或许他担心和秦海之间的关系日渐疏远。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是他头一次主动要求参与学校组织的活动，主动去掺和别人的私事，而且还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韩陆打扫完店里的卫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9点多了，他把水桶和抹布放进杂物间，刚拉下卷闸门就被刘老板叫住了。
“小韩，下周你就不用来了。”刘老板的脸色不太好，连着叹了三口气。
“为什么？”韩陆愣住了，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表现，好像也没出什么纰漏，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就被炒鱿鱼了。
“你别误会，是这样的，”刘老板继续叹气，“今年的经济形势不太好，这几个月快餐店一直都在亏钱，我打算把铺子顶出去，然后找点别的生意做。”
“我理解，大家都不容易。”韩陆点了点头。
六中旁边的这些门面租金高得吓人，两个月前就有好几家店铺挂出了门面转让的牌子。
刘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非常老实本分。
店里的顾客基本上都是学生，经营的又是餐饮，他一直坚持用好油，从正规渠道采购优质的大米和新鲜的食材，成本提高了也不肯涨价。
这学期六中改成了封闭式管理，并且规定所有学生只能在食堂用餐，客源一下减少了大半，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对不住了，今天的工资我会按双倍给你结算，”刘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谢谢老板。”虽然是句客套话，但韩陆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只不过忽然失去了一份工作，感动之余他又不禁为今后的生计问题感到担忧，之前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他和韩鑫的日常开销，必须想办法补上这个窟窿才行。
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发布会那天严谨给出的建议，要不要尝试弄个直播呢？
回家的路上，韩陆认真地琢磨了半天，聊天唱歌讲故事这些他都不太擅长，大概也没有哪个冤大头愿意花钱看他坐在那儿啥也不干。
洗完澡躺在床上，他随手点进了一个人气爆棚的直播间，打算先学学套路。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肤色白皙、斯斯文文的男生，长得也就那样，甚至还有点娘，那人嗲声嗲气地回答着评论区里的问题。
“欢迎‘陆上第一帅’，喜欢我的直播可以先点个关注，”斯文男的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我的honey去哪了……他在洗澡。”
什么鬼？！
韩陆看了眼左下角飞闪而过的评论，原来他是在跟其他观众互动。
-快去偷拍，我要看猛男出浴。
“那可不行，他会生气的，”斯文男腼腆地笑了笑，“要不这样吧，一会儿等他洗完，我让他光膀子和大家打个招呼，就当是回馈粉丝的福利。”
-啊啊啊啊，我已经准备好口水巾了。
-快去催催，露个两点也不错。
韩陆一脸懵逼地看着屏幕，直到另一个光着上半身的肌肉猛男走到镜头前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主播是个同性恋。
“Hi~大家想我了没，”肌肉男一把搂过斯文男，长满胡渣的下巴在他脸上一阵磨蹭，“今天练到健身房关门才回来，现在还觉得全身酸痛。”
-听到没，赶紧帮他按摩。
-2333333
斯文男笑而不语，绕到椅子后面开始替他捏肩膀，肌肉男一脸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嘴里还不断重复着“真舒服”三个字，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韩陆立马退出了直播间，感觉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直犯恶心。
原来拔高人气的秘诀就是卖肉、卖腐，外加撒狗粮，这种套路他实在是学不来，搞不懂现在的网友怎么会喜欢看这个。
韩陆感觉有些矛盾。
之前发现秦海是同性恋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醉酒之后被他偷袭都能忍气吞声选择翻篇，大概是秦海看上去比较正常吧。
而且长相和身材也比那俩主播高出一大截。
啧。
这不是重点。
韩陆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扯过毯子蒙住了脑袋，直播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下周末再去市中心看看有没有哪家馆子招聘服务员。
“大家好，新来的朋友请点个关注，”秦海懒洋洋地坐在别墅的沙发上，两颊涂着腮红，前面的支架上夹着个手机，“我honey去洗澡了。”
“宝贝，想我了没，”韩陆光着膀子走到他旁边坐下了，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今天刚打了场篮球赛，胳膊腿儿酸得很。”
“辛苦了，我帮你冲了杯运动饮料。”秦海指了指茶几上的玻璃杯，冲他鼓起了腮帮子。
“谢谢宝贝，快帮我捏捏。”韩陆凑过去往他的大红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了下去，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这哪里是运动饮料，明明是杨梅酒。
“力度还行吗，”秦海非常听话地绕到他身后，手指在他肩上轻轻揉着，“honey，网友说两点不够看，要不你大方点，就满足他们的要求吧。”
韩陆很想阻止，但那杯饮料就跟石化药水似的，他发不出声音，身子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海的手滑到了浴巾上。
评论区里全是刷礼物的提示，跑车和火箭满屏乱窜。
“我数三声，大家别眨眼哦，三、二、一……”秦海一把拽掉了他的浴巾。
“啊——”韩陆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踹到了床边，他立马低头往身上扫了眼，看到内裤还在，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韩鑫叼着牙刷从浴室里冲了出来，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外瞪着他。
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了出租屋里，这会儿还不到7点，隔壁住的那对小情侣已经开启了日常吵架模式，比吃早饭还准时。
原来是个梦。
走进教室的时候，韩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门旁边的秦海，他的脸上并没有涂满腮红，不过今天穿得还挺隆重，应该是精心打扮过的。
跟他挨着的宋晓宇也是一身盛装，五彩缤纷的衬衫非常亮眼，把主角的光芒都盖掉了。
韩陆忽然想起下午在学校正门的古井广场有场拉票活动，不过组委会并没有强制要求所有选手必须参加，去不去全凭自愿。
“海子，文化衫做好了，”沈畅转过身笑了笑，神秘兮兮地从包里翻出了一件款式普通的白T恤，指着胸口上的Q版小人问了句，“可爱吧？”
“为什么不印真人照片，”宋晓宇皱起了眉头，“他本人不是更帅吗？”
“现在谁还往T恤上印照片啊，俗气，”方强依旧口无遮拦，“又不是社会性死亡。”
“你会不会说话！”沈畅往他背上甩了两巴掌。
韩陆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了，跟他们几个隔着一条过道，秦海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昨晚的梦瞬间以4K分辨率外加8倍速在脑子里重播了好几遍，他赶紧侧过脸看向窗外，试图清理掉那些荒唐诡异的画面，不过没能成功。
“韩陆，”赵丽君捧着一叠巴掌大的彩色贴纸走了过来，“下午你有空吗，一起去帮秦海拉票吧，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我……我有点事，可能去不了。”韩陆结结巴巴地回绝了，大众评审团的名单是保密的，所以班上没几个人知道他的隐藏身份。
“这样啊，那我再去找别人帮忙。”赵丽君语气里带着失望，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放学之后，韩陆还是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古井广场，那口被石头栅栏围起来的井早已干涸，为了避免有人朝里头扔垃圾，学校用石板盖住了井口。
广场上没有搭建舞台，就在井边摆了几张桌子，看上去相当简陋，重视点的往桌上铺了块桌布，那些无所谓的干脆啥也没准备。
老王算是比较大方的辅导员，不但做了海报，还买了各种糖果摆台。
韩陆戴上口罩，把棒球帽的帽檐拉得很低，靠在路边的一棵樟树底下暗中观察，现场也没人维持秩序，那帮选手就跟街头小贩似的随意吆喝。
叽里呱啦的拉票宣言全混在了一起，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工商1班的摊位前倒是挺热闹，经过校门口的学生都会过去瞅瞅，大批女粉丝排着队求合影，中间还夹杂着几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这种活动其实没什么意义，学校微博并没有浏览限制，任何人都能去刷票，舍得花钱甚至可以买粉作假，不过十位选手中也只有秦海具备这个财力。
“……请大家多帮忙宣传，记得投秦海一票！”宋晓宇喊得很卖力，还把那些粉丝拉进了微信群，说是不定期会发红包犒劳大家。
“秦海，能跟你拍个照吗，”两个胖乎乎的女生挤在桌子前，也没等人家答应就摆起了造型，其中一个推开了宋晓宇，“麻烦让让。”
宋晓宇垮着个脸退到了旁边，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秦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表情极不自然，估计照片的效果不会太好。
胖女生连拍了几张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摊位，经过韩陆身边的时候还抱怨了两句：“那人是谁啊，一点CP感都没有，怎么韩陆不来？”
“感谢大家特地过来支持秦海，我请各位同学吃点心。”一个化着淡妆的男生忽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捧着盘子给排队的学生分发糕点，态度十分热情。
韩陆定睛一看，居然是烹饪社的副社长李萌。
他跑这儿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