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都没看到刘文涛的影子，秦海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吃过午饭，大伙围在小食堂的长桌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人说刘文涛请了个假就回家了，也有人说他根本就没来学校。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此刻都面临着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如果连韩陆也放弃比赛，这支队伍将会没有替补……
眼下的局势相当严峻，篮球比赛中没人能保证自己不会犯规或者受伤，也就是说一旦有人中途退场，他们就得四对五撑到结束或者直接弃权。
“现在怎么办？”方强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们不是还有五个人吗，”宋晓宇往这边扫了眼，“海子，不是我不体谅你，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由你顶上了。”
秦海没吭声，用沉默代替回答。
“队长，”沈畅说，“要不你给刘文涛打个电话吧。”
“好，我他妈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要紧事，”宋晓宇立马掏出手机，“太不像话了。”
他还没来得及拨号，老王的电话就先打了进来。
“喂？”宋晓宇打开了免提。
“宋队长，你们几个在哪呢？”老王问。
“还在小食堂……”宋晓宇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了。
“在那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过去找你。”老王挂断了电话。
“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宋晓宇啧了一声，“老大不小了还玩神秘。”
十分钟后，老王提着几瓶运动饮料出现在了食堂门口，沈畅笑嘻嘻地上前接了一把，然后给每人分了一瓶。
“王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宋晓宇的态度拐了个180度的弯，“马上就要比赛了才想起我们，放心吧，保证给你拿个倒数第一。”
“这几天我都在给女生队做集训，”老王挨着他坐下了，“你们几个准备得怎么样了，下午的比赛有没有信心？”
大伙儿都没吭声。
“有个屁的信心，”宋晓宇终于爆发了，“好不容易凑到七个人，现在就剩咱们五个了。”
“我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事儿，”老王收起了笑容，“刘文涛早上被摩托车撞伤了，左腿轻微骨折，刚刚才从医院回来，比赛肯定是没办法参加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怎么是五个人，”老王里里外外看了几圈，“韩陆呢？”
“别提他了，”宋晓宇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他就报了个名，训练一次都没来过。”
“我给他打电话。”老王赶紧拨通了他的号码。
大伙儿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机，直到振铃响完最后一声，听筒里飘出了那句熟悉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没人接，”老王皱起了眉头，“他这是不打算来了吗？”
“会来的！”秦海脱口接了一句。
大概是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昨天晚上韩鑫给他发了通视频，约好时间后他就抱着旺旺去了河堤，出门前顺便带上了那套7号球衣。
把韩鑫送到路口的时候，秦海再三嘱咐他务必要把球衣交到哥哥手上。
不出意外的话，韩陆应该已经收到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宋晓宇扭头看着他。
“凭我的直觉，”秦海笑了起来，“要不咱俩赌一把，谁输了就请大家吃饭。”
“你输定了！”宋晓宇指了指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C大的新生篮球赛并不怎么受关注，尤其是前几场淘汰赛，篮球馆门口的海报都贴出来好几天了，场内看球赛的人连一半的位子都没坐满。
除了小部分同班同学，看台上稀稀拉拉的观众基本上都是来打发时间的，有些在埋头刷手机，还有些正抱着零食聊得热火朝天。
开场安排的是工商1班和3班的对决，第二场是隔壁工程学院的比赛。
老王领着他们直接去了休息室，大伙儿换好球衣就坐在板凳上不知道该干嘛了，方强从包里摸出烟盒，看了眼墙上的禁烟标识又给放了回去。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忽然传来了赵丽君的声音。
“进吧，”沈畅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咱们都穿了衣服。”
大伙被他逗乐了，安静的休息室里总算有了点儿人气，赵丽君提着几瓶佳得乐和没拆封的运动毛巾走进了房间，放下袋子后挨个看了过去。
“哟，瞧瞧这待遇，我们是不是增加班费开支了，”方强笑着调侃了两句，“这要是输了球以后都没脸面对江东父老了。”
“别胡说，我自费买的，”赵丽君看了看手表，“怎么就你们几个人？”
好不容易才稍稍缓和的气氛又被她一句话打回了谷底。
“刘文涛被车撞了，”沈畅没心没肺地拆了条毛巾大在脖子上，把老王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左腿骨折，比赛肯定是没法参加了。”
“啊？”赵丽君立马追问，“那他伤的严重吗？”
班长大人，演技不行啊。
虽然她的语气充满了关切，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显不配套，秦海知道她想问的根本就不是刘文涛，她俩平时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不过人家毕竟是女生，这会儿再改口未免有些过于直白。
距离开赛时间剩下不到十分钟了，老王看了看手机，起身冲大家挥了挥手：“进场吧，不要有心理压力，放开了比就行，重在参与。”
“你输了，”宋晓宇凑过来小声说，“晚上记得请吃饭啊。”
秦海还没来得及开口，通道另一边的休息室里忽然走出来七个穿着红色球衣的男生，领头那人非常壮实，胳膊腿儿仿佛四根线条分明的雕花柱子。
三班的球员果然和宋晓宇的描述一致，最矮的那个也跟他差不多高。
老王和对方班级的辅导员打了声招呼，并肩走进了球场。
“没想到你们两个会一起出赛，”柱子身后传来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女声，“看样子做了GAY以后连性格都变了，你们班的队名是不是叫基佬队啊？”
秦珊珊顶着丸子头站在一群男生中间，脸上都挂着嘚瑟的嘲笑。
“咱们可想不出这么别致的队名，千万别告诉我你是3班的形象大使，”宋晓宇啧啧两声，“刚好七个人，要不你们干脆改名叫葫芦娃或者葫芦兄弟队吧。”
赵丽君和1班的队员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但对方却并不觉得好笑。
“你他妈找抽是吧！”秦珊珊旁边的飞机头咆哮着往前冲了两步。
“李栋，别跟他一般见识，”柱子抬手拦了他一下，然后迎面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瞪着秦海，眼神里全是挑衅，“你就是秦海？”
也不知道是谁先挑起的矛盾，事后竟然还摆出一副恶人先告状的丑陋嘴脸，看来名牌大学里也不全是优等生，成绩和素质并不能画上等号。
“有何贵干？”秦海冷着脸和他对视了一眼。
“听说你在附中的时候球打得还不错，”柱子勾起了嘴角，“我看也就那样吧。”
“张扬，别和他废话，”李栋偏过头抠了抠喉咙，“小心同性恋会传染。”
“对，别和他废话，”宋晓宇学着他的样子重复了一句，“白痴也是会传染的。”
场面有些失控，球赛还没开始，感觉一帮人就恨不得在通道里先干一仗，这要是真打起来，双方都会被取消参赛资格，说不定还得背个处分。
好在张扬只是名字比较个性，关键时刻理智还是在线的。
他指着身后吼了一嗓子，3班的队员立马没声了。
“不管你俩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张扬笑了笑，“一会儿我都要把你们打哭。”
“口气还挺大，”身后突然有人接了一句，“那大家就球场上见分晓吧。”
所有人都往侧门那边看了过去。
听到那人声音的瞬间，秦海就知道自己晚上不用请客吃饭了，1班的队员们就跟打了强心针似的，一个个的眼神都变得鲜活起来。
韩陆果然没让他失望，来得正是时候。
“磨蹭什么，”3班的辅导员站在门边拍了拍手，“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秦珊珊心有不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头，进场之前还扭头瞪了一下眼睛，这人并不关心球赛的输赢，比起打球，她似乎对打架更感兴趣。
“方强，你就先不上了，”宋晓宇把大家叫到一块儿，“韩陆，你去热身，等会儿我来跳球，咱们先拿下两分，挫挫他们的锐气。”
“已经热过身了，”韩陆做了个拉伸动作，“我一路小跑过来的。”
看台上聊得唾沫横飞的女生们看到1班的首发阵容后，全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手机，对着韩陆和秦海就是一通咔嚓。
对于绝大多数伪球迷而言，比赛的走向远不及帅哥在场上挥汗如雨的英姿来的有吸引力，尤其是队伍里还有这一届叱咤风云、名声在外、高冷神秘的新生代表。
和老王一起坐在场边的赵丽君也忍不住偷偷拍了几张。
选完场地之后，秦海看到站在对面的李栋朝他竖了个中指，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挑衅秦海直接选择了无视，那种傻缺一般都是越理他就越来劲。
老王走到他们旁边拍了拍手：“一起加个油吧。”
“好，”宋晓宇伸出右手，大伙围了个圈把手叠在了一起，他中气十足地起了个头，“一、二、三，我们的口号是！”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们有口号吗？”沈畅小声问。
赵丽君捂着嘴笑了起来，老王立马出来救场：“就喊三声加油吧。”
稀稀拉拉地喊完口号，大家顶着一片笑声走向场内，秦海跟在韩陆身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
韩陆转头看了他一眼：“反正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