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一放学，韩陆就骑着他的二手电动车出去跑外卖了，有时候甚至会忙到凌晨两点多，上课基本全靠意志力支撑。
为了避免出现打工途中遇到同学的尴尬场面，他把送餐路线锁定在了老城区的中心地带，这个活儿技术含量不高，只要保证时效性就行。
顶着强烈的困倦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原本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补一觉，结果看到苏艳妮发在群里的链接后，顿时连瞌睡都给笑没了。
腐女的影响力的确不容小觑。
眨眼的功夫，那篇连载中的耽美文就在商学院一年级的新生中出迅速传开了，过千的收藏和破万的点击直接把小说送上了新书榜TOP10。
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秦海量身打造的。
不过他的性取向只有韩陆知道，秦海平时的言行举止还挺正常，完全不会让人把他和基佬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粉丝群里甚至还有二三年级的学姐。
如果非要往偏的想，外形精致的宋晓宇其实比他更像同志。
难道他俩真是一对？
啧。
韩陆把自己彻底放飞的思绪给拽了回来，他向来不爱探究别人的隐私，大概是因为睡眠严重不足导致了大脑间歇性短路。
生日那晚被放鸽子之后，韩鑫就一直对他爱答不理，虽然小家伙偶尔会闹脾气，但这次的持续时长确实打破了以往的记录。
下午还得找个机会跟秦海和解，谁让韩鑫喜欢他呢。
旧礼堂是上世纪80年代的建筑，外墙上的干粘石已经大面积泛黄脱落，由于场地受限，平时主要用来举办一些小型活动。
室内没有安装空调，舞台两侧架起了烧烤摊标配的大风扇，长方形的双人课桌靠着墙壁摆了一圈，巨幅KT板上印着各大社团的海报，有的还用立柱拉起了横幅。
感觉和庙会门口的算命摊差不多。
摊位前人头攒动，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火爆的气氛就跟礼堂内的温度一样，走两步都能把人热出一身汗来。
韩陆粗略地扫了眼，除了排球队、广播站这些常规社团，其中还夹杂着几朵奇葩。
比如分别占据了东西两角的红娘协会和麻将社……
“你考虑好了吗，”宋晓宇望着礼堂入口问了句，“要不咱俩去报名校篮吧？”
“我就算了，”秦海立马摇头拒绝，“这种每天要按时按点参加集训的社团不适合我。”
“天赋型选手果然牛逼，说起话来都比别人硬气，”宋晓宇冲他竖起了拇指，“那行，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就是打发时间。”
“其实你不用考虑我，”秦海说，“挑个自己感兴趣的吧。”
“你还在纠结小说的事吗，”宋晓宇皱起了眉头，“怕人误会咱俩的关系啊？”
“秦海！”刚进礼堂他就被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给叫住了。
韩陆双手抱胸靠在大门旁边的柱子上冲他招了招手，这姿势大概是由劳勃狄尼洛亲传，举手投足间尽显装X的气息。
“你就完事儿了？”秦海赶紧迎了过去。
“还没，”韩陆往他背后看了眼，随即收回了视线，“聊两句。”
“我先去转转，别在某些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宋晓宇冷哼了一声，撂下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之后就从他俩的视野中消失了。
气氛有些微妙。
这才几天没说话，秦海突然觉得他俩之间似乎陷入了无话可说的状态，并肩走了一段，四周的嘈杂仿佛在沉默中放大了好几倍。
“你打算加入哪个社团？”韩陆率先打破了僵局，虽然听着像是在没话找话。
“还没拿定主意，”秦海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备选，“我有可能会选择烹饪社。”
“娘炮……”韩陆脱口回了两个字，话音刚落，他立马侧过脸吐了吐舌头。
“你说什么？”秦海一脸震惊地瞪着他，气得半天没吭声。
有没有礼貌！
明明是他提出要聊两句，话头也是他起的，自己只不过是如实回答，怎么就成娘炮了，难道这年头男生进厨房还要遭人歧视？
“没，没，没什么，”韩陆尴尬地摆了摆手，“哎，你干嘛去……”
秦海不等他说完就扭头扎进了人堆里，本来还有些犹豫，或许是刚才被他的话激到了，秦海径直走向了烹饪社的招募点。
“同学，要了解一下吗？”略显冷清的摊位前，一名化着淡妆的男生正在卖力地派发传单，被紧身T恤和铅笔裤裹住的胳膊腿儿犹如几根纤细的晾衣杆。
这人个子不高，嗲声嗲气的语调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右耳戴了四个耳钉。
桌上那台基佬紫配色的手机发出了几声提示音，淡妆男扭动纤腰走了过去，笑盈盈地拿起了电话，修长的小指微微翘起，右手还不断拨弄着额前的刘海。
秦海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四个大字。
分外妖娆。
他在旁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路过摊位的新生纷纷为之侧目，却很少有人上前咨询，态度直白点的还会故意绕道走，这场面让他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你是秦海吗？”淡妆男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他的脸上，然后迅速放下电话，点着小碎步往这边冲了过来，“我叫李萌，是烹饪社的副社长。”
“咱们之前见过吗？”秦海在他的光芒笼罩下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没有没有，但是我看过你的照片，”李萌点开微信，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个群聊界面，对话框里整齐地排列着几张他的靓照。
正面、侧脸，还有拍糊的背影。
“你别误会，我是19级工商03班的，”李萌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自顾自地解释着，“咱们班有好几个女生是你的铁杆粉丝，这些照片都是她们偷拍的。”
“那我应该叫您学长，”秦海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以后有专业上的问题还得向您请教。”
“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吧，”李萌从文件夹里拿了张入社申请，“你在这届新生里面人气很高，你能加入咱们社团我真是求之不得。”
其实我还没考虑清楚……
秦海捏着那张被他强行塞进手里的申请书，内心疯狂地呐喊着。
可是面对李萌期待的眼神，这句话他又实在说不出口，如何巧妙地拒绝别人还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至少这方面他从来就没及格过。
“海子，你要进烹饪社？”宋晓宇的声音把他从茫然中拉了出来。
“嗯……”秦海无奈地点了点头。
宋晓宇往他旁边看了眼，眉毛顿时拧成了倒过来的八字，然后冷着脸问了句：“我已经报名了篮球队，请问还能加入贵社吗？”
“可以的，不过时间上可能会有冲突，”李萌的语速很平缓，“如果你经常缺席……”
“给我一份申请书，”宋晓宇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能给烹饪社提供活动场地，就当是我私人赞助吧，但我不保证每次活动都能参加。”
“真的吗，那太好了，”李萌开心地蹦跶了两下，“咱们社团从开办以来就一直经费紧张，光是购买食材就是一笔庞大的开支，更别说租场地了，感谢你能雪中送炭。”
他俩的对话让秦海彻底刷新了三观，宋晓宇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财大气粗，原来只要慷慨解囊，就算是挂名占坑也行。
还真是随意。
“请问活动结束以后，我能把制作好的成品带回家吗？”又有人走到摊位前小声咨询，不过提出的问题却相当别致。
秦海好奇地回过头，顿时就愣住了。
“你稍等啊，我要问问老大，”负责接待的女生冲这边喊了一嗓子，“副社长，你来一下。”
“这不是韩陆吗，”李萌两眼绿光绽放，瞬移般蹿到他跟前，“你也对咱们社团感兴趣？”
韩陆耐着性子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可以，”李萌答应得很干脆，“只要你愿意加入，一切好商量。”
秦海瞬间感觉三观碎了一地……
这个社团不仅可以刷卡走后门，竟然还支持刷脸！
“那行吧，我也报个名。”韩陆飞快地填好了申请书，起身走了过来。
“娘炮？”秦海眯缝了一下眼睛。
“我跟你不一样，”韩陆挑了挑眉毛，“我选择烹饪社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宋晓宇迅速回呛了一句，“捡些残羹剩饭打包吗？”
秦海闻到了浓烈的硝烟味儿，甚至能在他俩交汇的眼神中看到飞溅四散的火花，感觉下一秒这两人就能把礼堂轰成一片废墟。
“没想到一下子招进来三个大帅哥，”李萌连忙赶来救场，“哟，你们几个肤质真好，秦海，你平时都用什么保养品？”
李萌猝不及防地凑到他跟前，鼻尖差点儿戳到他脸上，秦海吓得倒退了几步，话都说不利索了：“都都都是我姐买的，我没留意过。”
“闻这香味儿就知道绝对是高档货，”李萌笑着转过头，“你呢？”
“郁美净，”韩陆拉长声音叹了口气，“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伴随着他的离场，这场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闹腾了半天衣服都汗湿了，秦海正想叫上宋晓宇一起去小卖部买冷饮。
李萌忽然拽住他的胳膊，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了角落里，四处张望了好一阵才撒手。
“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觉得你跟我应该是同类，”犹豫了几秒钟后，李萌压低声音问了句，“你是GAY吗？”
“啊？”秦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被他的直白给炸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