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顺序似乎是按照院系和班级来排序的。
紧随其后的七八名选手差不多就是匆匆上台亮了个相，好几个一开口就被无情地淘汰了，秦海有种正在参加抢答赛的错觉，耳边的铃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的水平确实不咋地，甚至还有些找不着调的，不过每个人下台的时候都垮着一张脸，可能大部分参赛者都觉得自己唱得还不错。
开场还不到五分钟，信息技术学院的选手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好严厉啊，我估计会被刷下来，”旁边的短发女生看了秦海一眼，“你有把握吗？”
“刷就刷呗，晋级率还不到百分之二十，反正要丢脸也是大家一起丢。”另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故作轻松地安慰着她，收在桌子下的双腿却抖得跟筛糠似的。
秦海以前经常跟着车队里的老师傅去音乐茶座唱大厅，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没想到这会儿被她俩带得也紧张了起来。
就在大家的情绪快要跌入谷底的时候，中文系的一个男生率先以一首民歌《小白杨》获得了音乐鉴赏课老师的青睐，并且成功拿到第一张S卡。
对于这个结果，秦海丝毫也不觉得意外，一水的流行歌曲中忽然冒出个独树一帜的本来就有差异化优势，再加上四位评审年纪都偏大，口味肯定和年轻人不同。
但质疑的声音还是存在的。
从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就能听得出来，甚至有人中途弃权离开了教室。
终于轮到商学院闪亮登场，工商01班首当其冲，两个女生因为紧张过度导致气息不是很稳，主歌部分竟然带上了极不自然的颤音。
或许是担心后面会有更多人退赛，评审的态度明显宽容了不少，起码让她俩唱满了一分钟，点评也相对更加含蓄了。
已经唱完的选手可以继续留在教室里旁听，短发回到座位后小声说了句：“加油。”
“嗯……”秦海点了点头，起身往台上走。
乌压压的脑袋全都转了过来，倾斜的台阶仿佛瞬间成了戛纳红毯，余光里还有几部手机的摄像头正跟随他的步伐缓缓移动。
早知道应该换身燕尾服。
“各位同学，各位评审，大家好，”秦海站在讲台边鞠了个躬，“我叫秦海，来自工商01班，我的参赛曲目是《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台下又是一阵熟悉的咔嚓声，几个女生连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请开始。”丁雨芹笑着抬了抬手。
秦海迅速把歌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为了规避唱到一半就被叫停的风险，他决定只唱第二段的主歌和副歌部分，加起来刚好差不多一分钟。
“没有余力伤悲，爱情像难收的覆水……”
前两句一出来，场内细碎的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就连旁边的丁雨芹都忍不住朝他这边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是惊还是喜。
这首歌以前唱过很多次，不过秦海感觉现在的嗓音似乎更有磁性，也更加清亮了，所以驾驭起来并不怎么费劲，至于专不专业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连简谱都没认真学过。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不让你的吻留着余味，忘了曾经爱过谁，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不让你的脸梦里相对……”
原本以为在场的00后应该没几个会去听这么老的歌，但让他非常意外的是，唱到高潮部分居然有人跟着哼了起来。
最后一句落音后，教室里依旧鸦雀无声。
秦海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没有评委按铃。
“好，唱得太他妈好听了！”窗外传来了宋晓宇粗鲁的喝彩声，沈畅在他旁边竖起了大拇指，挤在后面的杨超带头鼓起了掌。
台下的选手仿佛是被他们几个传染了，接二连三的跟着鼓掌，还有好几个妹子站起来大声尖叫，画面堪比小型演唱会现场。
“秦海同学，你好像太保守了一点，”丁雨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都没听够呢，不过我还是要把这张S卡给你。”
“我也想给他一张S卡，”最左边的校领导同时举起了卡片，“要不让他自己选。”
秦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卡该不会是随手画、批量发的吧。
“拿到S卡的选手除了能直接晋级以外，之后的比赛也会由发卡评审给予一对一的指导，”丁雨芹立马解释，“现在轮到你做选择题了。”
真是有够刺激的。
吃瓜群众纷纷用眼神和口型给他出主意，还有用本子和记号笔写提示板的，有人觉得选校领导能拿到关系分，也有人觉得选丁雨芹可以获得宝贵的比赛经验。
秦海上台之前就没对那张保送卡抱过什么期望，更没料到会发生眼前这种状况，而且从小到大很多事根本轮不到他自己选择，所以一时半会儿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选美女！”方强扒着窗户大喊了一声。
“请不要干扰比赛！”两名干事立马过去把他拖走了。
美女就美女吧。
虽然这个决定显得有些没主见，但往好听的说就是顺应民意，好歹能把得罪人的程度降到最低，嗯……其实这个逻辑也不太合理。
“那我就选学姐吧，”秦海拼命地自我安慰，“我是她的粉丝。”
丁雨芹把卡片递到他手里，转头对着那名评审吐了吐舌头：“李书记，承让啦。”
海选结束的时候，文学系和商学院各有一人获得了S卡，其余保送名额全都被往届比赛冠军产出最多的法学院给拿走了。
“秦海，加个微信吧，”出门前丁雨芹叫住了他，“复赛的时间是下周五，周末两天你最好能把参赛歌曲定下来，星期一我可以给你提点建议。”
“好的，”秦海拿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问了句，“学姐，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会选我，照理说你不是应该把名额留给自己学院的新生吗？”
“当然是因为你唱的好啊，”丁雨芹的回答很直白，“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我的卡只给我认为有机会夺冠的选手。”
面对如此高的评价，秦海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你的嗓音很有特色，这是你的优势，”丁雨芹说，“不过千万别掉以轻心，虽然以往初赛中拿到S卡的选手不出意外的话基本都能脱颖而出，但去年也有人翻车了。”
“那我尽量不给你丢脸吧。”秦海点了点头。
走廊上还有不少观众正意犹未尽地讨论着，他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宋晓宇那帮人，倒是在楼梯口碰到了李萌。
“秦海，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李萌兴奋地迎了上来，“我们班的微信群都炸锅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秦海问。
“今天有社团活动啊，评审的点心就是我们烹饪社做的，”李萌说，“我知道工商1班有篮球赛，所以就没通知你们几个。”
“哦……”不知道为什么，秦海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有些别扭。
“忘记跟你说了，”李萌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姐以个人名义赞助了咱们社团一万块的活动经费，麻烦你再去替我跟她道个谢。”
“别别别别客气，”秦海赶紧抽回胳膊，“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海，听完你的歌，”李萌跟在身后喊了一句，“我感觉你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的感觉不怎么准啊。
我的故事东拼西凑也只能勉强写满一篇八百字的作文。
秦海没再搭理他，逃难似的冲出了教学楼，天边飘着火红的晚霞，街道上三两成群的学生顶着还没褪尽的热浪悠悠走过。
正想给宋晓宇打个电话，手机上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我们在商业街这边的烤肉店，提前占好位子了，你赶紧过来。
他说的那家店离街口不远，就在EYES咖啡馆的斜对面，进门前秦海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眼，二楼的露台上有一群小青年在庆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生日蜡烛的火苗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在暖黄色烛光的映照下，牵手和拥抱都被覆上了一层暧昧的氛围。
放眼过去里头至少有三对情侣。
那天宋晓宇好像说过，这间咖啡馆几乎成了同志的聚集地，看来他并没有夸大其词，秦海有点儿羡慕这群人的无畏和坦然。
烤肉店的环境相当不错，用的是清一色的大理石长桌和烤漆餐椅，菜品全都要单点，墙上挂了几幅主厨推荐的海报，一份雪花牛肉就要88块。
“海子，这里！”宋晓宇从旁边的包厢走了出来，冲他招了招手。
“谁挑的地方，”秦海盯着堆满了餐桌和推车的十几盘各种肉类，一脸震惊地问了句，“这顿饭少说也要吃掉上千块了吧。”
“没事儿，今天我请客，”何逸把他按到了椅子上，“一来是庆祝篮球赛大家首战告捷，二来是恭喜秦海顺利晋级校园之星的复赛。”
“就是就是，”方强把整盘牛肉滋啦一下全倒进了烤盘，“双喜临门吃顿好的也不过分嘛。”
88块呀！！！
秦海看着都觉得心疼。
“小海，复赛是什么时候，”何逸替他夹了两块肉，“我和你姐能去看吗？”
“应该可以吧，”秦海想了想，“丁雨芹说时间地点已经确定了，下周五自习课在小礼堂，而且还允许使用伴奏和麦克风。”
“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出场即巅峰，”宋晓宇倒了杯啤酒递到他手边，“怎么样，跟美女导师合作感觉还不错吧？”
“我去！”秦海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畅就举着手机喊上了，“快看学校微博超话，秦海，你都成大名人了，热度最高的全是你的话题。”
虽然手机里下载了微博，但他很少关注上面的内容。
秦海赶紧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学校名称，然后在相关用户下面找到了超话选项，点进页面后立马弹出了一堆自己的照片。
有篮球比赛的，也有刚才海选的。
划到第三个帖子时，他瞬间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