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们是谁啊?
文墨噗通2021-07-06 20:515,206

  哔——

  伴随着类似耳鸣的啸叫声,心电仪上拉出了几条细长的直线。

  结束了。

  秦海花了两分钟时间,默默盘点了一下他这二十八年平凡无奇、碌碌无为、窝窝囊囊的乏味人生,谢幕的画面是一辆飞驰而来的小货车,以及耳朵里“嘭”的一声巨响。

  黑色幕布上划开了一条缝隙,白光瞬间蹿了进来。

  眼前大片的朦胧还没消散,一股呛人的消毒水味儿就猝不及防地钻进了鼻子里,顺着鼻腔直冲脑门,这感觉,只能用提神醒脑来形容。

  他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动了动眼皮,隐约看到了几个模糊的黑影。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呼吸平稳,各项生理机能也都正常,醒了就没事了,身上有几处小擦伤,建议再留院观察两天。”

  啥情况?

  被时速超过80码的货车正面撞击,身上只有几处小擦伤?!

  秦海眯缝了一下眼睛,努力把大片的重影拢到一块儿,逐渐清晰的视野里赫然出现了两张悬在床头的陌生面孔。

  余光里能看到左右两侧摆放着的各种医疗器械,站在床边的中年男人和年轻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挂着焦急和欣喜参半的同款表情。

  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钟后,中年男人忽然开了口:“秦海,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们都快急死了,你被救起来的时候心跳停止了将近两分钟,能活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你们是谁啊?”秦海茫然地问了一句。

  声音一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眼儿里就跟糊了把沙子似的,又干又哑,像极了动画片里唐老鸭的配音。

  “大夫,”中年男人愣了愣,然后眉毛一拧,扭头冲着身后的医生嚷了起来,“他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撞车的时候把人给撞傻了吧?”

  医生显然也有些吃惊,快步走过来翻开秦海的眼皮,指尖在他脑袋顶上轻轻按了几下:“病人头部遭受过剧烈撞击,有可能是创伤后遗症,一会儿去做个CT,具体情况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确定。”

  “什么创伤后遗症,他这是失忆了吗?”中年男人转回视线,抬手指着自己,“秦海,我是你大伯啊,这是你姐姐秦敏,你不记得了吗?”

  秦海继续瞪着眼,混乱的思绪犹如一团无形的抹布,把嘴堵得严严实实。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哪来的姐姐……

  这个自称大伯的男人面相倒是挺和善,淡眉细眼,发福的脸颊仿佛一颗煮熟的汤圆,再配上厚实的耳垂,感觉跟庙里的佛像有几分相似。

  相比之下,站在他旁边的年轻姑娘就要冷漠得多,脸上从始至终都看不出任何情绪,尤其是那双眼角上挑的狐狸眼,总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让他休息吧,”秦敏拢了拢那头干练的短发,“小海,爸妈都在车祸中去世了,我还得操办他俩的身后事,医院这边有护工照顾你,明天我再过来。”

  秦海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瞬间又被这个雷鸣般的噩耗给炸蒙了。

  让他震惊的不仅仅是“父母双亡”的消息,还有秦敏平静的如同播报新闻一般的态度,既不悲伤也不慌乱,仿佛是在谈论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去帮忙了。”大伯犹豫了一会儿,跟在秦敏身后走了出去。

  被护工挪到转运床上的时候,秦海感觉浑身难受得紧,额头、肩膀、前胸后背,全都泛着钝痛,简直有种刚被人围殴过的错觉。

  医院的双人病房条件相当不错,靠门这边的墙上挂着台液晶电视,挨着窗户摆了两把蓝色沙发椅,还带个独立的卫生间。

  旁边那张床位是空着的,秦海撑着床沿坐了下来,正要开口打听,护工大叔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离开了病房。

  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裹在病号服里的身体状况,但似乎伤得并不严重,于是又转了转脖子,视线掠过床头柜上的那本台历时,他猛地愣住了。

  C市中心医院?

  只要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几乎都知道这间有些年头的三甲医院。

  仔细看了眼台历上的日期,秦海差点儿吓得一屁股滑到地上,仅凭感知都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眼睛至少撑大了三圈的惊恐表情。

  2020年8月31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出车祸的时间是2000年6月1号,就在三天前,他和家人刚刚替儿子操办完满月酒,收的礼金都还没存进银行。

  秦海这才想起之前在重症监护室里自己听着都难受的鸭公嗓,虽然嗓音极其沙哑,但明显和他原本的音色截然不同。

  趿着拖鞋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卫生间,看到镜子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时,他震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整个人瞬间僵成了一尊瞠目结舌的塑像。

  您哪位?

  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在他的茫然无措达到顶峰后露出了夸张而滑稽的表情,半湿不干的刘海搭在眉峰上,一双略带不屑的桃花眼瞪得犹如两只铜铃。

  这是梦!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秦海抬起胳膊在右边脸颊上狠狠掐了一下,指尖带起的疼痛迅速往四周扩散,皮肤表面立马泛起了一小块红晕。

  疼疼疼疼疼!

  他忍不住抽了口气,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窗子前往外看了眼。

  天色有些阴沉,灰蒙蒙的云层下林立着轮廓模糊的高楼大厦,不远处是中心医院的门诊部,还是二十年前的那栋老楼,但外墙已经翻新过了。

  秦海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此刻的心情就像一锅乱炖的大杂烩,定了定神,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词汇。

  穿越?!

  “怎么不去床上躺着,”房门被人推开了,护工大叔拎着个环保袋走了进来,看到他半个身子趴在窗台上,大叔愣了两秒钟,然后把袋子递到他面前:“你姐怕你无聊,让我把这个拿给你,电话卡已经补办好了。”

  秦海伸手接了一把,袋子里装的是个新手机,还是彩屏的那种,他拧着眉小声问了一句:“这个很贵吧,其实……我用个BB机就行了。”

  “BB机?”大叔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一头来自白垩纪的怪物,“你还知道那玩意儿,我都好多年没听人提起过了,你就是想要也没地方买呀。”

  “我,我,我开玩笑的……”秦海猛地反应过来,尴尬地打开盒子研究起了说明书。

  “哟,都两点多了,”大叔笑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打饭,医生说一会儿吃完饭还得带你去拍个片子。”

  大叔端起饭盒走出了病房,秦海拿着已经装好卡的手机探索了半天。

  通讯录里空空如也,屏幕上只有几个出厂自带的软件,除了浏览器里能看到推送的新闻以外,就剩一个听歌还得付费的音乐播放器勉强用得上。

  做完检查,他和大叔简单地聊了几句。

  原来今天是这个同名同姓的男生19岁的生日,一家人大清早开着车出门,本来打算带他去农家乐庆生,结果开到沿江风光带车辆忽然失控,直接冲破护栏翻进了江里。

  男生坐在后座开着车窗,沉到江底之后竟然挣扎着从车里逃了出来,不过他的父母就没那么幸运了,捞上岸的时候早已失去了生命体征。

  好好的生日竟然变成了双亲的忌日。

  真狗血。

  说起来秦海当时出事的地点也是在滨江路的那个丁字路口,不知道这个巧合跟他此刻匪夷所思的经历有没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旁边折叠床上的护工大叔躺下后就没再翻过身,嘴里发出的呼噜声仿佛节奏感极强的BGM,不断把他的焦虑推向新高。

  秦海挺佩服自己的,怀抱着眼前的困惑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恍惚中他听到病房里有人在交谈。

  “……身体状况良好,只是撞车的时候造成了轻微脑积血,血块压住了部分记忆神经,”医生站在床头小声说,“三周左右淤血就会消散,不用手术,定期过来复查就行了。”

  “是不是只要淤血散了他就能恢复记忆?”秦敏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医生犹豫了一会儿,“不过临床上也有不少永久失忆的案例。”

  阿弥陀佛。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专门为他铺设的台阶呀。

  秦海装模作样地动了动胳膊,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沙发椅挪到了床边,柜子上放着一碗打包好的白粥,看样子秦敏大清早就过来了,病房门口还站着个表情严肃的年轻男人。

  “你醒啦,”她起身打开了床头柜上的行李袋,拿了套衣服放在枕头边,“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手续都办好了,换好衣服咱们就回家。”

  “哦。”秦海支起身子应了一声。

  秦敏的脸上挂着连彩妆都遮不住的倦容,估计昨天晚上也没睡好,一直走到停车场,她才指着身后的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这是我男朋友,何逸。”

  “你好。”秦海扯着嘴角跟他打了个招呼。

  “小海,节哀顺变,你姐说再过几天你就要开学了,安心养好身体。”何逸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开车门发动了引擎。

  秦海并不关心自己要去哪上学,偏过头看着车窗外繁华热闹的街景,内心不禁有些感叹,这座城市在二十年后几乎很难找到他曾经生活过的影子。

  拔地而起的写字楼,高端奢华的购物广场,街道两旁时髦洋气的男男女女,这样的画面他只在以前的老港片里见过。

  车子开出市区后拐进了左边的岔路,前方是沿着海岸修建的别墅群。

  在他的印象中,南湾附近是一片铺满细腻黄沙的海滩,靠近码头的地方有个简陋的海滨公园,里头就两个花坛外加几张石凳,平时也没人愿意大老远跑这来吹海风。

  变化真大啊。

  何逸把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前,没等他们下车,电动铁门哐的一声打开了,院子里站着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妇女,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身上还系了条墨绿色的围裙。

  女人的眼睛有些红肿,应该是不久前才哭完,眼皮下挂着两条淡淡的乌青,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看到秦海从车上下来,她立马上前扶了一把。

  “谢谢,”秦海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事儿,可以自己走。”

  “这是肖阿姨,老妈的同学,来咱们家已经十几年了,她是看着你长大的,”秦敏的介绍相当简洁,然后转头解释了两句,“小海撞车的时候磕到了头,医生说他暂时性失忆了。”

  “啊?造孽啊,”肖阿姨又是一阵伤感,“我昨天接到消息就病倒了,也没去医院看你,都进屋吧,午饭已经做好了。”

  秦敏对她抹眼泪的动作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穿过院子进了客厅。

  这顿饭吃得相当压抑,感觉像是开启了静音模式,每个人都沉默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饭碗,一桌子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收拾碗筷的时候,那条清蒸鲈鱼都还是完整的。

  “小敏,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肖阿姨端着几杯热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今晚就住家里吧,小何可以睡客房……”

  “不用替他安排,”秦敏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扭头瞟了眼何逸,“你先回去吧,追悼会是明天早上9点开始,你7点过来接我们去殡仪馆。”

  “知道了,你昨天忙了一天,去睡会儿吧。”何逸耸了耸肩,掐灭了手里那根刚抽了两口的烟,起身离开了别墅。

  “我去送送他。”肖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把手,立马跟了出去。

  秦海对于这家人独特的相处方式还不太适应,身为一个在车祸中失忆的伤号,他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小海,你跟我来,”秦敏带着他上了三楼,抬手指了指左边的第一个房间,“这是你的卧室,我在你隔壁屋,有事你就叫我”。

  “嗯。”秦海应了一声,关上房门后,他背靠着墙壁长长地吁了口气。

  从进门到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家人非常有钱。

  眼前这间卧室比普通家庭的客厅还要大,衣帽间里都能塞下一张两米宽的双人床,衣服、鞋子、配饰、包包把柜子填得满满当当。

  靠窗的书桌上摆着一台白色的17寸笔记本电脑,金属外壳上镶着一个外星人脑袋的小标志,凑近一点还能闻到新机器特有的气味。

  真高级啊!

  秦海曾经去过几次家附近的那间破网吧,方方正正的主机箱,带着尾巴长得像馒头一样笨重的显示器,这就是他对电脑的刻板印象。

  笔电他只在商场里见过,不过都没有这台好看,而且售价还贵得令人咋舌。

  落地书架上正经的书籍没放两本,倒是各种机器人的手办摆了好几排,最大号的模型下面压着一张红色的录取通知书。

  秦海还没来得及看清内容就被醒目的C大校徽闪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秦海同学,祝贺你被我校录取到商学院工商管理专业学习,请凭本通知书来校报到,具体时间、地点见《新生入学须知》。

  这个富二代竟然还是学霸?

  上高中那会儿,他们年级只有三个同学考上了C大,家长恨不得摆个十天的流水席大肆庆祝,秦海的成绩马马虎虎,也就刚好摸到二本的分数线。

  老妈坚定地认为与其花钱去外地读个不知名的学校,还不如在本地混个专科文凭来得实在,起码能早点儿出去挣钱。

  好在他本来也不爱念书,毕业之后就在老爸的安排下成为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从小到大,他一直沿着家人和朋友期望的轨迹按部就班,逆来顺受,活得没有自我,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秦海叹了口气,拎着睡衣和内裤走进了浴室。

  站在洗脸池边挤牙膏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被镜子里映出的那具光溜溜的身体给定住了,结实的胸膛,轮廓分明的腹肌,修长笔直的双腿……

  身材不错嘛。

  脸颊顿时烧了起来,秦海赶紧扔掉牙刷,三步并两地冲到喷头底下拧开了阀门,冷水滋在身上泛起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丢人了。

  虽然谈不上无欲无求,但对着镜子都能照出反应的恶劣行径他还是无法容忍的。

  一通折腾并没有让他精神振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不到两分钟,秦海就在困倦的包裹下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做,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透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难怪肚子里不断传出战鼓擂动的声音。

  厨房里应该还有吃的,毕竟中午剩了那么多菜。

  秦海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探出头往外瞄了眼,走廊上没有开灯,隔壁卧室的木门半掩着,灯光穿过门缝,在地上拉出了一条细长的白线。

  刚往楼梯口迈了两步,秦敏的声音忽然从门背后飘了出来。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亲弟弟,你以为我会干嘛?我是恨他们,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行了,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这是我的家事,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屋里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大概是在打电话。

  秦海靠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听了两句,然后踮着脚尖下了楼。

继续阅读:第2章 姿势非常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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