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功课重要。」我替江少祉理了理衣裳,将他的长发用丝带系住,青丝半绾。而后,轻轻附在他的耳边。「江少祉,纵使他人百般加害于我,我最恨的,仍旧是你。」江少祉瞳孔微缩,「娇娇,你怎么了?」我摇了摇头,「阿祉,回来时,给我带份春品楼的紫舒糕好吗?」我从嫁妆里拾了几个银钱,塞进江少祉的手里。不过是为了搪塞他。江少祉走后,我将门反锁,又用柜子堵住,睡到日上三竿。江母的咒骂声直冲云霄,「新妇好大的架子!谁家儿媳如你这般,我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江月发现门打不开,抬脚就要踹进来,却猛得爆发一声惨叫。她用力过猛,脚踹破了门,生生踹出了柜子一个大坑。「娘!疼疼疼!我的脚!」江月捂着脚痛哭,她杀猪般的哀嚎并没有引起江母的注意。江母心疼地看着被踹烂的门,数落起江月,「月儿,你怎么能踹你哥的屋门,这是娘洗了一个月衣裳才换上的。」江月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嘟了嘟嘴,委屈巴巴地控诉。「娘,都是这贱人的错,我不过想踹开门,把她扯出来。」对于她们的吵闹,我置若罔闻。江母没法,只能先带着江月走了。临走时,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我呸,什么东西!」江月不善的眼神时时刻刻盯着,等着我出门。我将嫁妆拾掇干净,值钱的东西都踹在身上,才将门后的柜子移开。「嫂嫂,这是要洗的衣裳,娘说只有河边的水才洗得干净。」足足三桶的衣裳,这是不堆积个三日不会出现的情况。我没有理会江月,径直走向厨房。厨房里空空如也,笼屉里只有两个棕色硬邦邦的馒头,显然放了有些时日。「哎呀!娘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家里多了一个人,就没做你的份。」「嫂子,这馒头,你就先吃着吧。」江月紧紧跟在我身后,她伸手拿起笼屉里的馒头,笑意不达眼底。7.「即是这样,你告诉娘,下次定要记得做我的份。我先回屋歇着了。」我转身就要走回房里。江月急忙拉住我的手,那堆衣服若是今日我不洗,就得落到她的身上。即使不用去那结了冰的河面受冻,家里的水也是冷得让人难以忍受。「你别走,娘做了的,只是我忘了。」江月一脸赔笑,眸中闪烁着最凶恶的憎恨的表情。江月只得从暗柜里拿出浓稠的粥来,端到我面前。她亲眼看着我心满意足地吃完,指挥我提着衣裳到河边。我力大如牛,三桶脏衣服根本不在话下。河边结了薄薄一层冰,我将江月打发走,用大石子在湖面砸出一个大洞。一股脑将衣服扔进去。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爹很疼爱我,从不舍得让我干重活,连衣裳也少洗。前世的我,乖乖听话,在河边洗衣裳,从早到晚,洗到手冻伤,生了疮,一双细手惨不忍睹。
我踹着怀里的银子,就往娘家赶,直到黄昏时刻,才重新回到河边。
衣服飘得到处都是,我用粗长的树杆子,将衣服一个个打捞回来。
回到江家,又把衣服一个挂上,衣服直沥沥淌着冰水。
江月迫不及待跑来房里见一见我的惨状,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手上不见冻得红肿的痕迹,脸上也没有痛苦的表情。
「我的老天爷啊!」江母瘫坐在院子里,看着满架破乱的衣裳,她肠子都悔青了。
江母和江月更使劲地唤我干活。
她让我喂鸡,我把鸡捉起来烤了。
她让我煮饭,我把锅烧烂了。
她让我洗碗,我把碗都砸烂了。
我在江家斗智斗勇,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江少祉归来的日子。
8.
江少祉一袭华丽衣裳,身后跟着十个锦衣卫。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层层交叠。
不同的是,我不再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李娇娇了。
江家人听着村民议论纷纷,看着江少祉如今气派的样子,自然高兴极了。
我站在一旁,像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这一切。
江少祉的目光划过我的脸庞,他的眼神如同冰封的湖水,深邃而冷漠。
即使再经历一次,心也不住地抽痛了一下。
「爹,娘,赶考途中,我无意救下了公主殿下。」
「公主向陛下举荐我,我已成为新生状元。当下我们全家要即刻迁往京都任职。」
江母笑得合不拢嘴,连江父不苟言笑的脸也染上喜色。
江月更是瞪大了眼睛,欢呼雀跃起来。
我趴在屋外偷听墙角。
余光瞥见江月正去我的房间,打算抹除我的一切痕迹。
她把所有我的东西用一个麻袋打包好,扔出屋外。
江母让江少祉回房休息,叫我到跟前,「李娇娇,阿祉如今高中状元,过三日便要前往京都。」
「现在你就回你爹那儿辞别,将要带的都带上,三日后回来,一同前去。」
我带着行李回了爹那儿。
正要收拾全部家当,投奔前世帮助过我的镇南大将军,以最快速度到达京都。
出乎意料的是江少祉扣响了我家的大门。
「你来做什么?江公子不应该带着你的家眷连夜赶往京都吗?。」
我把门拉开一个缝隙,眼神流露出轻蔑和嘲笑。
江少祉神色茫然,褪去白日的冷冽的薄冰,竭力挤出一起柔和。
他从身后拿出包装精美的糕点。
我记起来,我曾吩咐他,回来时,带一盒春品楼的紫舒糕。
我挑了挑眉,江少祉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是忘了我,又怎会记得紫舒糕?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
「从包袱里拿出行当时,见这纸上写着,吾妻娇娇,想必你就是我的妻子,自然要跟我一起走。」
我将糕点翻面,粗麻细条的绑带下,确实压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字条。
与那日笔墨未干的聘书上字迹如出一辙,写着,「吾妻娇娇。」
9.
公主特派的行伍果真迅速,不过一月,便赶到京城。
前世,江家连夜搬离。
我知道时,已经连江家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爹愁得白了头。
他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用来给我上京当盘缠用。
我一路北上,跋山涉水,人生地不熟,饿了用馕充饥,渴了就找一条河。
足足走了一个月,仅仅只是过了江家走的五分之一的路程。
一天深夜时,乘坐的船停靠在村边江上,众人呼呼大睡。
忽地一群强盗拿着刀和棍棒,大喊抢劫。
船上的人都在睡梦中被惊醒,一个一个的被强盗拿着刀逼着走出了船舱。
我被人掳去了钱财,几名盗贼扒光了我的衣服。
此时,我的小腹已有些凸起,我紧紧地护着小腹,强盗抬脚将我踹出两米远。
「妈的,是个被人下种了的,真他妈晦气。」
饥寒交迫之下,我只能边乞讨边赶路。
月色如水,映照着古城的青城古道,我与流民一起,在城角下蜷缩着身子。
浩浩荡荡的马蹄声踏破夜色的冷清,流民情绪激动,百姓的灯火也接连亮起。
「是将军!镇南大将军凯旋而归了!」
流民欢呼着,奔跑起来,自觉为将军铺开欢送之道。
将军是当今皇后的弟弟,被皇上派去镇守南方。
如今凯旋归来,班师回朝,前往京都。
将军广得民心,百姓十分爱戴他。
他像一束光一样,照进我几近灰暗的人生。
「求将军带我一同前往。」我拦在将军马蹄前,那马蹄险些踏在我的心口。
我几乎没有怀着希望,将军却让我跟在队伍之中。
江府看起来成了是富贵堂皇的大户人家。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守护着这一座气势恢弘的院落。
我请求小厮向江母通报一声,我是江少祉的妻子。
小厮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10.
江母命小厮将我拖进巷子里,狠狠殴打了一顿。
「娘,我是娇娇啊,当初不是说好三日后启程吗?」
江母目光闪烁,她的脸扭曲成了一幅可怕的狰狞表情。
她的笑带着点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你存心要挡我儿前程,莫怪我狠心。」
我的双手捂着小腹,小腹明显的凸起。
我看见她的眼神中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怖,让人不寒而栗,心生恐惧。
「你与人苟合,怀了孽种,竟想赖在我儿子身上。」
仆人的棍棒狠厉打在我的肚皮上,将军的人赶到时,我已经气若游丝。
医官从我的肚子里取出一团初见雏形的血块。
一霎时,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
我将全部事情的真相全都诉与将军。
「你说你是当今驸马爷的结发妻子?」将军微凉的指尖落在我的颈侧,宛如锋锐刀剑的冷。
「民妇若有一句假话,叫我永世不得超生。」
大殿之上,将军那张如鬼斧神工刀削般的脸,挂满玩味的笑意。
帝后并坐,我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复述。
皇帝身上散发帝王威压,他眼神微眯,冷冽的气息一下子从身上散发出来,俊美无铸的脸庞布满冰霜。
江少祉和一美艳女子并肩走入大殿之中。
女子头盘飞仙髻,几朵零碎的金花别于发髻之上,黑发如云,眉目如画,高贵又添几分如仙人的飘逸。
女子见我,眼中划过一丝阴鸷,粉红色的嘴唇勾勒出一抹邪肆的笑。
「驸马爷,此女状告你始乱终弃,抛妻弃子,另娶她人,可有此事?」
皇帝语气中掩盖不住的怒意,若是真有此事,皇室嫡公主受有妇之夫蒙骗,实乃奇耻大辱。
江少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如他回江家的情形。
他的眼神如飘雪的寒冬,透露着淡漠与疏离,仿佛我和他的世界只是两条平行线,从未交汇。
「启禀陛下,微臣只公主一个妻。」
11.
我和江家人一同住进了前世那个只见过一次的高门大院。
初进宅院,圣旨即到。
「诏,太和公主毓质淑慎,才德兼行,正值及笄,妙龄之年,上闻新科状元江少祉,年少有为,学识渊博,为人方正,正各公主下降。命择吉日备典。」
圣旨为重,江家人只能先跪下谢恩。
「阿祉哥哥!」
公主一袭杏红色束腰长裙,回眸间一双秋水剪瞳,似琥珀般清澈。
她早早等候着江少祉,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小碎步跑到江少祉跟前。
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唇边梨涡若隐若现,声音欢快清脆。
看见江少祉身边的我,笑意忽地全无,只是挑了挑眉。
「阿祉哥哥,这位是?」
「公主,这是我的妻子,李娇娇。」江少祉不卑不亢,将我护在身后。
江母和江月在一旁气得面色通红,却不敢开口说什么。
公主脸色顿时冷若冰霜,不自觉散发上位者的威压。
「江少祉,你是本公主钦定的状元。」
「当本公主的驸马,仕途通畅,平步青云,哪点不比娶一个乡野妇人好?」
看向我时,公主的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李娇娇,本公主大发慈悲,赏你一个侍妾之位,你可别不识好歹。」
公主吩咐人马将江府包围起来。
她走出不远又回头,被晚霞笼罩,那张明艳的脸上一点点浮现出莫名诡谲的势在必得的疯狂神色。
「事到如今,娘不得不将真相说出。」江母突然跪倒在我面前。
「娇娇,娘求你了,放过阿祉吧。」
她的哭泣着,不停磕头求饶,声音哀凄,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果然,江少祉听罢,投向我的目光里满是探究之意。
「李娇娇联合他的父亲陷害你,让别人见到你们有了肌肤之亲,来迫使你与她成婚,实则你根本就不爱她。」
江母脸上皱纹遍布,手指常年劳累,生满冻疮,真真一个爱子心切的老妇。
「江少祉,我们和离吧。」
听闻镇南大将军提前班师回朝了。
12.
「娇娇……」江少祉纠结不已,他的头脑仿佛空白了独独我的那一片。
不舍却又不知为何。
江母见状,眼神示意江月,母女连心,江月心领神会,悄无声息递上一把钝了的菜刀。
「阿祉,你今日不与李娇娇和离,娘就死在这儿。」
「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妇,放弃这大好的前程。」
江母将菜刀抵在脖颈上,神色癫狂,刀锋再钝,也让她皮肤渗出了血。
前有江少祉绝食,逼江母让我进门,后有江母以性命相逼,让江少祉与我和离。
江少祉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
可理智终究没有斗过情感。
前世,皇帝以诬告皇室宗亲的罪名将我打入大牢。
将军托人来告诉我,已经发现事情的疑点。
太和公主在汉城私自出游时,不慎落水,被江少祉所救。
江少祉约莫那段时日里,就将我忘的一干二净。
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另有蹊跷?
更奇怪的是,太和公主回京城时,身边待侯的那批宫人都无影无踪。
还没等将军前来救我出去。
公主让人将我拖到乱葬岗。
她掐住我的下巴,亲手将鹤顶红灌进我的嘴里。
我狼狈地瘫倒在地上,七窍开始流血。
公主的笑声肆意而张扬,「区区一个贱民,也敢来挡本公主的道!」
「想知道江少祉为什么不记得你吗?若是不告诉你,真怕你会死不瞑目呢。」
像一个无形的恶魔在她脸上肆意挥舞,她手持尖刀,刀刀划破我的面庞,鲜血横流。
「江少祉跳下湖救了我,我要他与我成亲,他竟说他有妻子。」
「一条贱命,怎么配得上他?我找来世间仅存的承袭巫蛊之术的唯一后人,抹除了江少祉有关你的所有记忆。」
「接着我杀了那后人,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宫人,现在,我要杀了你。」
我带着滔天的恨意重生。
正值皇帝大赦天下,百姓纷纷叫好。
原来是将军率领的军队屡屡传来捷报,已经启程返回京都。
可前世这个时候,将军仍陷于苦战中。
军队班师回朝的时间,竟是整整提前了一个月。
我大胆地猜测,或许……或许将军也重生了?
我带着江少祉亲手写下的和离书,前往将军府。
一路畅通无阻,更是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
「行巫蛊之术之人的遗女以及书信,我已找到。」
将军一身金色流云铠甲,犹如浑身淡淡金光萦绕,清朗的眉眼里敛藏着兵戈铮然。
他淡淡一笑,一腔温柔便破开铁骨渗出来。
我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喉头酸涩,心中孤独和无力都被这股柔情融化开来。
13.
太和公主以为巫蛊后人孑然一身,不知她曾收养过一个遗孤。
公主许诺巫蛊后人黄金万两,却不料那后人早知自己的结局。
以血为墨,将公主所作的恶行,全都血淋淋的写在一封书信中,让人快马加鞭送给遗孤。
等待有一日,能够作为真相大明的罪证。
大殿之上,这次不同的是,文武百官俱在。
将军当场呈上公主勾结前朝余孽、心术不正的证据。
公主被扣押着送上殿堂。
那巫蛊后人原为前朝罪党玉氏一族养来迫害皇室先祖的血脉。
后人在信中毫无保留地交代清楚自己的身份,目的是置公主于万劫不复的地狱。
然而这远远不够。
所以我并没有向皇帝申诉江少祉始乱终弃,公主夺人丈夫。
那样做,只怕不仅伤不了公主半分,反而让自己陷入牢狱之灾。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老百姓聚集在衙门前,我用鼓槌擂响鸣冤鼓。
我大放悲声,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仿佛要将两世的委屈全哭出来。
「当朝公主夺人丈夫,江母以死威胁,逼我签下和离书,驸马爷对我这个糟糠之妻始乱终弃。」
「求大人为我做主!」
公主所杀的那批宫人的家人,在我的安排下,也都混迹在人群中,大哭哀嚎,申冤名状。
「公主殿下权利至高无上,就可草芥人命,眨眼间杀了二百宫人,只为掩盖行蛊之术。」
「听说将军指证公主勾结前朝余孽,证据确凿,公主被压着上金銮殿。」
公主性格娇纵,脾气暴躁,京都有不少百姓受到她的欺压,人群躁动起来。
我将有着江少祉字迹及指纹红印的聘书与和离书高举予百姓相看。
「我丈夫高中状元,当今圣上一旨圣书,将我的丈夫赐予公主成了驸马爷。」
「王行仁义,这仁义欺民,何为仁义?」
官道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酒楼里的伙计都放下手中的活,前来凑热闹。
14.
府尹只能命人大开府门,把江家人都押到衙门门口,与我当面对恃。
江母见此情形,端起当朝驸马爷生母的架子,趾高气扬,「一介贱民,当街污蔑公主和驸马爷,大人要乱棍……」
话未说完。人群里不知是谁起了头,烂菜叶,臭鸡蛋,不要钱似的往江家人身上砸。
江月左右闪躲,她还没如愿被有钱人家的儿子瞧上。
如今身上散发恶臭,蓬头垢面,吓得众人连连倒退。
先前红纸黑字的聘书与和离书,百姓看得真真切切。
府尹见事态逐渐脱离掌控,派人快马进宫,禀报圣上。
忽见远处一人驾马飞驰,直冲衙门。
他不受控制地冲进人群,从马背上被狠狠甩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颤颤巍巍爬起。
府尹正要责骂。
却见这人脸色苍白,连牙齿都在打颤,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惶恐,仿佛见到了最害怕的事情。
「驸马爷杀了公主……」
「驸马爷杀了公主!!!」
说罢,两眼一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赶到金銮殿时,大殿空荡荡的,只有将军、江少祉,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圣上颁下旨意,「太和公主,惑于巫蛊,勾结罪党,处以死罪。驸马谋反,刺杀皇亲,择日处斩。」
鲜红的血迹在他的衣摆上染开,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凌厉而凄美。
江少祉手持刀剑,一下又一下,像要把公主捅成筛子。
他猩红的双眼,如衣服上烈焰般燃烧的鲜血,令人感到惊恐。
将军拉过我的手,将我护在身后。
高大的背影莫名让我的心生出巨大的安全感。
江少祉看见我们之间的小动作,微微一愣。
他无助的用衣袖擦拭手染上的鲜血,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哀伤看向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未落下。
「娇娇……」
你回来了,阿祉。
可是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15.
江家全家获罪。
天刚微微亮,城门口便熙熙攘攘。人们都围在一起,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紧张。
江父江母江月和江少祉分别被囚于一牢笼中,由官兵押送着送往刑场。
他们身前印着大大的囚字,双手被铁链牢牢捆绑,在身后插上亡命牌。
百姓摩眉擦踵地围观,手里是备好的烂菜叶臭鸡蛋。
更有甚者端着夜壶、痰盂。
一向嚣张跋扈的江母,已经完全失态,面容憔悴,精神错乱,看上去非常狼狈。
她怒目圆睁,举止疯狂,头猛得撞击车栏,鲜血顺着头顶直流。
江月浑身被泼满腥尿,她的身体无力地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将头深深埋下,发出低沉的哭泣声。
截然不同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百姓四处散开,重新聚集起一条欢送大道。
将军率领军队,飞踏在阳光大道上,受万民爱戴。
百姓跪在地上,嘴里求着国土无恙,将士安康。
我一身小兵装扮,骑着马,在将军左侧。
临行前,将军将我拥入怀中,笑着打趣道,「战役劳苦,娇娇嫁予我作将军夫人,等我归来可好?」
我摇了摇头,鼓起勇气,牵起将军满是茧子的手。
爹说,男儿志在四方,在朝为谋官职,在战为取敌首。
娇娇并非娇蛾,女子也能巾帼不让须眉。
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我想过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生活。
我想去看,这般正直无私的人,致力守护的江山。
车轱辘缓缓驶入刑场。
身后被钉上一道炽热的目光。
复仇之后,没有想象之中的痛快,只余漠然。
随着正午时分到来,刽子手用力一挥,巨大的刀具落下。
头颅滚落的声响被马蹄声覆盖。
烈日为我铺筑耀眼的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