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厢内的气压低到路星月喘不过气。
她不敢多说任何一句话,怕一不小心又说错了什么,惹他不快。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家门,路星月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清冷中带着寂寥,走上旋转楼梯,进了书房,门一关,世界重新归于沉寂之中。
她抿唇,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
双手抱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在心里想,她也是有脾气的,他不说话,她也不要理他。
别的男人都哄自己的女人开心,他倒好,就知道威胁她,无视她,真当她是他的私有物品吗?
越想越气,想着想着,她就靠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
在梦里,好像有一双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鼻尖嗅着熟悉的味道,她下意识地伸手攀上他的脖子,眼睛也随之睁开。
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视线开始恢复清明,男人放大的俊脸映在她的瞳眸深处,她静静看了一会儿。
还以为是在做梦,她伸出一只手,缓缓抚上他完美坚毅的脸颊。
直到他出声,她才如触火苗般收回手,面上一片尴尬,“我……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怎么在地上睡着了,不冷吗?”安景箜将她抱起来,手感极轻,一抱全是骨头,他不由蹙紧了眉心,这四年她到底吃点什么,瘦成这样。
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她才后知后觉看向房间里的时钟,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睡了有两个小时。
“我也不知道,感觉有点困,所以就睡着了。”
路星月从他怀里出来,闻着自己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咖啡味,遂拿了洗漱用品,指了指浴室,“我先去洗个澡,你有什么事情吗?”
安景箜在一旁坐下来,没有要走的打算,“没事,去洗吧。”
路星月也没再管他,直接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
安景箜坐着看了一会儿今天的时事新闻,收回手机,将目光放在整个房间。
不拘小节的凌乱。
尤其是那张堆满了与美术相关的桌子,画笔、水彩、颜料和纸张打满了一桌,有轻微洁癖的他自然看不惯这些乱七八糟的摆放方式。
微蹙了眉心,迈开修长的双腿,越过地上摆放着的小物件,来到书桌前。
路星月从八岁开始作画,到现在为止已经十二年,再加上她非常有绘画天赋,纸张上的风景以及人物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素描本散乱地开在桌子上,安景箜看着桌角被揉成一团一团的废纸,哑然失笑。
他很讨厌别人把书桌弄得很乱,在他看来,任何用来办公的地方都应该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可当这些小缺点出现在她身上时,他竟然觉得很可爱。
耐心地将她桌上的物品一件一件摆放整齐。
在翻到被她压在最下面的一本还未来得及关上的素描本时,他一向漆黑沉静的眸子深处突然如石子掷下水面,轻轻一颤。
还拿在手上的东西被放了下来,安景箜把她还未完全画完的画作给拿到了眼前。
上面的人物五官立体,神韵逼真,远远望去扑面而来的王者气息被蕴藏在瞳孔中心,一身庄严肃穆的西装外套加身,细心的连细小的袖口都画了上去。
她的画,上面画的,这是……他?
为什么画他?
是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随便画画,还是……
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她也渐渐对他动了感情?
这个想法冒出脑海,安景箜有那么一刻的欣喜,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顷刻间微扬的唇角又耷拉了下来。
她今天还坐了安世熙的车,还允许安世熙离她这么近,就连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她都倾向安世熙那边。
怎么看都是她闲下来用来打发时间创作的。
浴室传来开门的声音,安景箜下意识放下手里的东西,合上封面,继续若无其事地帮她整理其他东西。
“你在干嘛?”路星月洗了头发,只用毛巾擦了擦,发尾还在滴水,落在垫在肩头的毛巾上。
见他在她桌子上整理东西,不由走过去问道。
安景箜觑了她一眼,语气波澜不惊,“你这里乱得和垃圾场一样,帮你收拾一下。”
路星月原本被热气蒸腾得红润的小脸又覆上了一层尴尬的绯红,抿了抿唇,小声地说道,“这里太乱了,我今晚有空再收拾吧。”
“已经收好了。”
因为顾及着安景箜在房间,所以她没有穿浴袍出来,特意穿了一件稍微厚一点的睡衣,但是这件睡衣的领子很宽。
于是在面对他说话的时候,她不得不用手稍微揪着一点自己的领子。
“哦,”她丝毫没有想起自己今天未画完随意藏起来的画,看着他道,“你过来是有事找我么?”
“嗯。”安景箜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过来吹头发。”
说着,走到床头,拿起搁在床头柜前的吹风机,通上电。
见路星月还愣在原地不动,他在远处朝她招了招手,嗓音低沉温润,在这一处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柔和。
与今天傍晚在车厢内充满霸道和侵略性的男人判若两人。
路星月一阵恍然,动作比脑子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瞧着他手拿吹风机的动作,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你要帮我吹头发?”
“嗯,今天有点闲,没事干。”他话音落下,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
室内安静,吹风机发动的嗡鸣声似乎盈满了整个空间,明明是非常聒噪的声音,路星月却觉得有些动听。
他干净温热的指腹停留在她的头发上,一点一点将湿哒哒的头发吹干。
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
她揪着领口的手指微微蜷缩紧握,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正在逐渐加快。
这一刻她竟然在想,如果她还是正经的路家千金,她的家庭没有支离破碎。
如果她当初没有和安世熙在一起过,没有和安家发生矛盾。
或许,她就有十足的底气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命运多半都让人后悔没能早些相遇。
直到她的头发彻底干透,安景箜摁掉开关,屋子里重新归结寂静。
“今天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