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鹏飞没有说话，坐到沙发上，手里拿着毛巾，默默擦头发。
一室的沉默，伍月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有这样怪异的氛围。
通过镜子偷偷观察陆鹏飞，发现他正在失神状态中。
伍月凝眉沉思，聪慧如她，只要想想他们要去做的事，和刚刚跟他通话的人，就已经明白大概了。
尽管对于陆家具体发生的事情伍月并不完全知情，但是坊间传言总还是听说过一点的。
再有陆鹏飞虽然不会议论父母，可他潜意识里对父母的态度，总是会通过一些东西表现出来。
伍月不知道那对父子的具体对话，却也能猜到一些，尤其她正看着陆鹏飞失神的表情。
暗暗叹口气，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陆鹏飞身边，从他手中接过毛巾，帮他擦头发。
陆鹏飞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她，就将手放开，任她帮自己擦头发。
时间在静默中滑过，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陆鹏飞一头短发，很快擦得半干。
伍月丢下毛巾，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好了。”
陆鹏飞抓下她那只手，握在自己手心，抬头看她，唇角微弯，温和的笑，“担心了？我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事情。”
伍月抿唇看着陆鹏飞，对情事不通，是她天然就不想碰感情。
实际上她是感觉非常敏锐的人，此刻陆鹏飞眼底尽是落寞，怎么可能没事？
叹一口气，她在他身边坐下，伸出另一只手，跟他双手相握。
“伍月……”
陆鹏飞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再看看伍月，心里莫名涌动着一分悸动。
“想跟我说说吗？我不是很会安慰人，不过听还是可以听的。”
陆鹏飞闻言唇角弯的更大一些，显然想起初见时伍月安慰自己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不需要安慰，不过……”
陆鹏飞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要带伍月去见母亲，有些事确实是需要事先交代一下的，“有些话确实要对你说。”
伍月默默看着陆鹏飞，没有开口，静等他的下文。
“我的母亲，她……”陆鹏飞说着沉吟一下，继续开口，“她跟一般的母亲不太一样，你见到她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奇怪，或者不适。”
伍月挑眉看着陆鹏飞，琢磨陆鹏飞为什么对自己说这番话，“你是说……她会为难我？”
“不，应该不会，她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就是……完完全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以自我为中心？”
“不完全是，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那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是她幻想的世界。”
“陆鹏飞，你知道你说的像什么？你说的她好像是……”
一个疯子。
伍月犹豫一下，没有说出这句话。
“不，她不是。”陆鹏飞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她有点偏执，但她绝对没到那个地步。”
伍月抿唇看着陆鹏飞，没有回应。
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在想，陆鹏飞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
“她是一个艺术家。”
陆鹏飞不知道伍月在想什么，下意识的解释起来，“一个画家，所以她身上有艺术家的那种偏执，就像……梵高，你可以这样理解。”
“陆鹏飞。”
伍月见他紧张，安抚道，“我轻易不会对人评价，也不会随意跟人冲突，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大可不必，只是听了你的说法，我觉得你的母亲未必会想见到我，这点你考虑过吗？”
“伍月，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想让你见见我的母亲，想让你了解我的生活。”陆鹏飞温和的眸子落在伍月身上，平静说道，“不是带女朋友去给她看，你明白吗？”
伍月默默看着陆鹏飞，一时有些语塞。
自己这边，父亲说的明确，要替她把关的。
“你这样说自己的母亲，好吗？其实我不介意……”
“不是担心你介意，这就是我们母子之间相处的模式，我说过我的母亲跟别人的母亲不一样，就是这个意思，我担心的，反而是你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就觉得我会要求你无条件尊重她。”
“……”
伍月无言看着陆鹏飞，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话题，实在太容易引起误解了。
“伍月。”
陆鹏飞显然也发觉自己的话听上去有问题，用力捏了捏伍月的手，他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很爱我的母亲，只是她……并非一个称职的母亲。”
身为一个儿子，他从没有这样评价过自己的母亲，哪怕是面对父亲。
因此说完以后，陆鹏飞又一次开口解释，“我不是想贬低我的母亲，更没有想要指责她的意思，其实她自己也并不喜欢母亲这个角色，当初，她想跟我父亲离婚，说是会带走一个孩子，后来他们虽然没离婚，她也说自己安顿好了就会带走一个孩子，可是后来，她谁都没要，她觉得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更好，她不喜欢做母亲……”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伍月忍不住问。
她对陆富礼一直印象不是特别好，可如果他能对自己儿子说出这番话，她对他的印象大概就不只是不好了。
“是她亲口说的，当初我和弟弟去找她，她告诉我们的。”
伍月彻底沉默了，默默看着陆鹏飞。
脑中盘旋都是他说他非常爱他的母亲那种急切解释的语气。
之前她总是搞不懂。
明明被父亲骗回家接班，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明明可以活的简单又顺遂，为什么他非要赌那一口气。
明明他不弱，为什么她却总是觉得他会受欺负。
“伍月……”陆鹏飞被伍月看得有些尴尬，“其实都过去了，再说都是父母的事情，我没什么的，你这样看我，会让我觉得我很可怜……”
伍月抿紧唇，他什么意思？觉得自己不可怜？
“她是我的母亲，虽然她不喜欢做母亲，但还是我的母亲，所以我其实……”
陆鹏飞看到伍月表情变化，后半段干脆不说了，“好吧，你安慰我吧，其实我还挺喜欢你那种安慰的。”
伍月的安慰素来都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气势，陆鹏飞这是放弃解释了。